”满桌目光骤然钉死我攥着酒杯的手。---“悦华酒家”的“牡丹亭”包间里,
那面巨大的、描摹着《醉眠芍药图》的国风壁画下,暗红色的实木圆桌边,
六个人影被柔和的灯光投射在墙上,拉扯出几分诡谲的变形。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复杂的味道,
是酒店招牌自酿桃花酿那过于甜腻的香气,混合着菜肴的热气,
以及某种更难以名状的、属于成年人心照不宣的紧绷。陈远坐在主位右手边第二个位置,
一个既不显眼,又能观察到全桌动静的角落。他微微佝偻着背,双手放在膝上,
指尖无意识地捻着早已烫得笔挺的灰色西裤裤缝。十年了,
进这家三线地方国企“东华机械”整整十年。
他从一个会因为考评不公直接摔门、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愣头青,熬成了现在这个三十四岁,
发际线开始微妙后退,眼神里多了些浑浊屏障的中年男人。部门里的人私下叫他“老黄牛”,
能力公认的不错,脏活累活他也能顶上去,关键时刻还能紧急拿出方案,江湖救急。
但每次提拔升迁,名单公示出来,总不是他陈远。九年,前后九个机会,他掰着手指头,
明里暗里数过,都被各种空降的、借调的、背景深厚的“关系户”顶了。起初是忿忿不平,
找领导理论过,也写过匿名信,结果石沉大海,只换来更微妙的眼神和更边缘的分工。后来,
他学会了闭嘴,学会了看破不说破,学会了把自己那份工作做得挑不出大毛病,
但也绝不再多做一分。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,当个透明人,混到退休,图个清静。
可生活从不给你清静。半年前那场失败的投资,
几乎掏空了家里本就不厚的积蓄;父亲查出胰腺癌,做了手术,两年以后,还是走了,
家里的靠山从此倒了。老婆工资不高,还要带着三个吞金兽——老大小学,老二幼儿园,
老三才刚断奶,奶粉钱、学费、兴趣班、房贷……每个月那点死工资,像扔进无底洞,
连个响动都听不见。入不敷出,信用卡倒来倒去,拆东墙补西墙,墙也快塌了。父亲临终前,
枯瘦的...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