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见这话猛地顿住了。它转过头,浑浊的牛眼定定地望着狗剩子,长睫毛上沾着草屑。
这头牛在李家待了十二年,比狗剩子的岁数还大,额头上有块月牙形的白毛,
是当年爹从邻村用两斗高粱换来的,如今脊梁骨已经有些塌陷,走起路来后腿微微打颤。
“俺知道家里没粮了,”狗剩子用袖子抹了把脸,袖口磨出的破洞里露出细瘦的手腕,
“可是……可是他们要把俺卖到南边去挖煤,二柱子他哥就是这么没的。
” 老黄牛忽然发出一声悠长的哞叫,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悲戚。它慢慢挪动脚步,
庞大的身躯在狭窄的牛棚里显得有些笨拙,然后伸出湿漉漉的鼻子,
轻轻蹭了蹭狗剩子的头顶。 狗剩子愣住了。他从小就跟老黄亲,
饿了会偷偷把窝头掰给它吃,冷了会抱着它的脖子取暖,可从没见过老黄这样。
更让他震惊的是,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他的手背上——老黄哭了。 牛的眼泪是浑浊的,
像掺了泥沙的水,顺着它灰黄色的脸颊往下淌,在下巴底下聚成水珠,啪嗒啪嗒掉在干草上。
狗剩子吓得往后缩了缩,后背撞在栅栏上,木刺扎进皮肉也没觉出疼。 “走。
”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,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又像是就在耳边。
狗剩子猛地抬头,牛棚里只有他和老黄,爹去村西头借粮还没回来,娘在屋里抹眼泪。
“谁?”他颤声问。 老黄牛又往前凑了凑,鼻子顶着他的后背,轻轻往前推。“进山,
”那个声音再次响起,这次清晰了些,带着股土腥气的厚重,“冰砬子沟,有活路。
” 狗剩子的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攥住了,突突地往嗓子眼里跳。
他看看老黄那双淌着泪的眼睛,又看看牛棚外灰蒙蒙的天,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。
牛会说话?这比人贩子要来抓他更吓人。可老黄的眼神那么恳切,推他的力道那么轻柔,
一点都不像要伤害他。 “老黄……”他牙齿打颤,“俺爹娘……” “晚了就来不及了。
”老黄的声音里带着焦急,鼻子又拱了拱他的后腰。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,...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