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校草陆珣向我告白的第九十九天,我把他甩了。
全校都疯了,我的室友抱着我的腿哭喊:「雁雁你是不是发烧了?那可是陆珣啊!为了追你,他装穷陪你吃了三个月食堂!」
陆珣堵在宿舍楼下,猩红着眼问我为什么。
我看着手机屏幕上刚刚收到的短信,轻笑一声:「因为今天,是我爸出狱的日子。」
五年前,开车撞死我母亲后逃逸,又用钱买通关系、找人顶罪的,就是他那位首富爸爸。
1.
「沈雁,给我个理由。」
陆珣的声音沙哑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他死死地攥着我的手腕,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。
周围全是看热闹的学生,指指点点,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来。
「天啊,沈雁真把陆珣甩了?她怎么敢的?」
「陆珣对她多好啊,追了那么久,捧在手心怕摔了,含在嘴里怕化了。」
「就是,听说陆珣为了体验她的生活,天天啃馒头配咸菜,我都心疼了。」
我的室友苏晓急得快哭了,使劲拽着我的胳膊:「雁雁,你快跟陆珣解释啊,是不是有什么误会?你别做傻事!」
误会?
我抬起眼,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张俊美无俦的脸。
三个月前,他开着一辆破旧的二手自行车,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,在我的宿舍楼下摆了九十九朵廉价的玫瑰。
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,愿意为我做任何事。
我信了。
我带着他去吃七块钱一份的食堂套餐,他吃得津津有味。
我带他去图书馆刷夜,他给我圈重点,讲难题。
我痛经在床上打滚,他能跑遍半个城市,给我买回热乎乎的红糖姜茶。
所有人都说,我沈雁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,才能得到陆珣这样纯粹的爱。
纯粹?
我甩开他的手,力道之大,让他的身体晃了一下。
「陆珣,」我看着他受伤的眼神,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,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」
他猩红着眼,固执地问:「为什么?就因为我家穷吗?沈雁,我以为你不是那么肤浅的人!」
「穷?」
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。
我从口袋里摸出手机,屏幕还亮着,上面是一条短信。
发信人是监狱的管教。
内容很简单:「沈长青今日已刑满释放。」
沈长青,是我爸。
五年前,他为了给我凑大学学费,没日没夜地开出租车,结果被认定为一场肇事逃逸案的凶手,判了五年。
受害人,是我妈。
多可笑,我爸被指控开车撞死了我妈。
而真正的凶手,陆明远,也就是陆珣的首富爸爸,用钱和权势,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了我爸身上。
我收起手机,对上陆珣的眼睛,那双曾让我心动的眼眸,此刻只让我觉得恶心。
「不,不是因为你穷。」
我勾起唇角,笑容残忍又冰冷。
「是因为今天,我爸出狱了。」
陆珣愣住了,显然没明白我话里的意思。
我凑近他,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,轻轻地说:
「五年前,开车撞死我母亲,又找我爸顶罪的,就是你那位好爸爸,陆明远。」
话音落下的瞬间,陆珣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。
2.
「不……不可能!」陆珣的声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,嘶哑而破碎,「雁雁,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?我爸他……」
「搞错了?」我冷笑一声,后退一步,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,「陆珣,你觉得我会拿我父母的死来开玩笑吗?」
他的瞳孔剧烈收缩,嘴唇翕动着,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,虽然他们听不清我们最后的对话,但陆珣惨白的脸色和我的决绝,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这不是情侣间的小打小闹,这是彻底的决裂。
苏晓也察觉到了不对劲,她不再劝我,只是担忧地扶着我:「雁雁,你没事吧?」
我摇摇头,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。
演了三个月的戏,在这一刻终于落幕。
没有人知道,当陆珣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,我内心的滔天恨意。
陆珣,陆明远。
这个姓氏,像一根毒刺,扎在我心上整整五年。
五年前的那个雨夜,我妈倒在血泊里,我爸跪在地上,一遍遍地摇着她冰冷的身体。
而真正的凶手,开着那辆黑色的宾利,消失在雨幕中。
后来,我爸被带走,家里被翻了个底朝天。
警察从床底下搜出了一个装满现金的箱子,整整五十万。
那是陆明远给的「封口费」。
我爸百口莫辩,他一个出租车司机,怎么可能解释得清这笔巨款的来历。
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,他成了杀妻的凶手,贪财的懦夫。
我的人生,从那一刻起,坠入地狱。
所以,当陆珣,这个顶着和恶魔一样姓氏的男人出现时,我立刻就去查了他的底细。
首富陆明远唯一的儿子。
真是天助我也。
我压下心底的恨,对他微笑,接受他的追求,陪他上演一出富家少爷爱上贫穷少女的戏码。
我就是要让他爱上我,爱到无法自拔。
然后,在他最爱我的时候,亲手将他推入深渊,让他尝尝我这五年所受的万分之一的痛苦。
「雁雁,这里面一定有误会,」陆珣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他上前一步,试图抓住我,「你跟我走,我们去找我爸,当面对质!」
「不必了。」我侧身躲开,「我嫌脏。」
这句话,彻底击垮了陆珣最后的防线。
他站在原地,眼睁睁地看着我转身,在苏晓的搀扶下,一步步走进宿舍楼。
直到我的身影消失在门口,他都没有再动一下,像一尊被风雨侵蚀的雕像。
回到宿舍,苏晓终于忍不住了,她关上门,急切地问:「雁雁,到底怎么回事?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?陆珣的爸爸……」
我点点头,走到窗边,看着楼下那个孤零零的身影。
天色渐晚,路灯亮起,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。
他还在等。
「是真的。」我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刻骨的恨意,「他爸,是我的杀母仇人。」
苏晓C倒吸一口凉气,捂住了嘴巴,满脸的震惊和心疼。
「天啊……那,那你这三个月……」
「我在演戏。」我平静地说,「我在等一个时机,等我爸出狱,等陆珣爱我爱到离不开我。」
现在,时机到了。
3.
接下来的几天,陆珣彻底疯了。
他不去上课,也不回自己的豪华公寓,就守在我的宿舍楼下。
白天到黑夜,风雨无阻。
他给我打电话,我不接。
他给我发信息,我不回。
那些信息从一开始的急切辩解,到后来的痛苦哀求,再到最后的绝望质问。
「雁雁,接电话好不好?求你了。」
「我查了当年的案卷,那个人明明叫沈长青,跟你爸爸……」
「我知道了,原来是你爸爸。可为什么?为什么他要认罪?」
「雁雁,你告诉我真相,我们一起面对,好不好?」
我看着那些信息,面无表情地一条条删除。
一起面对?他凭什么觉得,我会跟仇人的儿子一起面对?
学校论坛炸开了锅。
【惊天大瓜!校草陆珣被甩,疑似另有隐情!】
【深扒贫困生沈雁,她到底给陆珣下了什么蛊?】
【目击者称,沈雁在宿舍楼下说她爸出狱了,这是什么意思?】
各种猜测甚嚣尘上,有人说我爸是诈骗犯,我是为了钱才接近陆珣,现在骗够了就跑。
有人说我水性杨花,早就有了别的目标,陆珣只是个备胎。
更难听的,说我爸坐牢,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骨子里就带着犯罪基因。
陆珣的爱慕者们更是组成了反沈雁联盟,每天在论坛上花样百出地辱骂我。
苏晓气得不行,天天在网上跟人对线,结果被禁言了好几个号。
「雁雁,你别看了,这群人就是嫉妒你!」她抢过我的手机,气鼓鼓地说。
我却毫不在意。
骂吧,骂得越难听越好。
这些流言蜚语,比起我母亲的惨死,我父亲的冤狱,又算得了什么?
我不仅要让陆明远身败名裂,我还要让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,尝尽被人误解、被人唾弃的滋味。
这天,我刚走出教学楼,就被一群女生围住了。
为首的是校花林菲菲,也是陆珣最狂热的追求者。
她双手抱胸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:「沈雁,你还要不要脸?陆学长为了你茶不思饭不想,你倒好,心安理得?」
我懒得理她,绕开她就想走。
她却不依不饶,伸手拦住我:「你今天必须去跟陆学长说清楚,别再吊着他了!」
「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,」我冷冷地说,「他怎么样,与我何干?」
「你!」林菲菲气得脸色涨红,她身后的一个女生突然冲上来,一把将我推倒在地。
「你这个贱人!装什么清高!」
我猝不及防,摔在地上,手心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擦破了皮,火辣辣地疼。
书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。
一张泛黄的照片,从书本里滑了出来。
那是我们一家三口唯一的合照。
照片上,年轻的妈妈笑靥如花,爸爸憨厚地搂着她,年幼的我坐在爸爸的肩膀上,笑得没心没肺。
林菲菲弯腰捡起照片,看了一眼,嗤笑出声:「哟,这是你那个坐牢的爹?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,可惜没干好事。」
她说着,就要用高跟鞋去踩那张照片。
「不准碰!」
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,猛地从地上弹起来,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,狠狠地撞开她,抢回了那张照片。
照片的一角,已经被她的鞋跟踩出了一个肮脏的印记。
我的眼睛瞬间就红了。
「你算个什么东西,敢碰我的家人!」我死死地盯着她,声音里淬着冰。
林菲菲被我的眼神吓了一跳,但很快又恢复了嚣张。
「我碰了又怎么样?一个杀人犯,一个贱人,你们全家都……」
她的话没说完,一个高大的身影冲了过来,一把将她推开。
是陆珣。
他瘦了很多,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,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,看起来狼狈又憔ें悴。
「滚。」他对着林菲菲,只说了一个字。
声音低沉,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。
林菲菲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最终还是不甘地跺了跺脚,带着她的人走了。
周围安静下来。
陆珣转过身,看着我,眼神复杂到了极点。
他想伸手扶我,又像是怕我抗拒,手伸到一半,停在了半空中。
「雁雁,你受伤了。」
我低下头,看着擦破皮流着血的手心,没说话。
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照片收回书包里,我站起身,转身就走。
「雁雁!」他从身后抓住我的胳膊,「我们谈谈。」
「我跟你,没什么好谈的。」
「有!」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丝崩溃的边缘感,「我查到了,五年前那场车祸,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父亲。但是,有一笔五十万的汇款记录,是从我爸的海外账户转出的,收款人,是你父亲的远房亲戚。」
我的脚步顿住了。
他竟然查到了这个。
「这又能说明什么?」我强作镇定,「说明我爸贪财,为了五十万,连自己的妻子都……」
「不!」他打断我,声音里带着痛苦,「这只能说明,你爸是被人收买顶罪的!而收买他的人,是我爸!」
4.
我猛地回头,对上他通红的双眼。
他的眼里有痛苦,有挣扎,有愧疚,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坚定。
「所以呢?」我冷冷地问,「你查到了真相,是想来替你爸赎罪,还是想让我原谅你?」
「我……」陆珣张了张嘴,喉结滚动,最终颓然地垂下眼眸,「我不知道。」
他不知道。
多么可笑的答案。
「陆珣,收起你那廉价的同情心。」我甩开他的手,一字一句地告诉他,「我不需要。从你爸开车撞死我妈的那一刻起,我们之间,就只有仇恨。」
说完,我不再看他,头也不回地离开。
我怕再多待一秒,我伪装的坚强就会土崩瓦解。
回到宿舍,我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,打开水龙头,任由冰冷的水冲刷着我发烫的脸。
镜子里的人,脸色苍白,眼神却亮得惊人。
陆珣的反应,在我的意料之中,又在意料之外。
我以为他会像他父亲一样,选择用谎言和权势来掩盖真相。
但他没有。
他选择了追查,选择了面对。
这让我那颗早已冰封的心,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。
不,沈雁,你不可以心软。
我掐着自己的手臂,直到上面出现一道道红痕。
想想你死不瞑目的妈妈,想想你白白坐了五年牢的爸爸。
陆珣的痛苦算什么?陆家的愧疚又值几个钱?
我要的是陆明远付出代价,是整个陆家,为我妈妈的死陪葬!
第二天,我爸给我打了电话。
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,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。
「雁雁,爸出来了。你……什么时候有空,我们见一面?」
五年了,我只在固定的探视日隔着玻璃见过他。
如今他就在电话那头,我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「我没空。」我冷硬地吐出三个字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,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。
「好,好。爸不打扰你,你好好学习。」
挂掉电话,我靠着墙壁,缓缓滑落在地。
我不是不想见他,我是不敢。
我怕看到他苍老的脸,怕看到他被五年牢狱生活磨去所有棱角的眼神。
更怕他问我,这五年,过得好不好。
我该怎么回答?
告诉他我为了报仇,不惜赔上自己的感情和名誉,去接近仇人的儿子吗?
他一定会骂我傻。
在我爸心里,我永远是那个需要被他保护的小女孩。
他宁愿自己背负一切,也不愿我受到一丝伤害。
可他不知道,他的女儿,早就长大了。
在仇恨的浇灌下,长成了一株带刺的玫瑰,随时准备将敌人刺得鲜血淋漓。
接下来的日子,我开始实施我的第二步计划。
我需要钱,需要人脉,去搜集更多陆明远犯罪的证据。
而能给我这一切的,只有一个人——陆明远的死对头,同样是商界巨鳄的秦氏集团董事长,秦山。
传闻秦山和陆明远积怨已久,两人在商场上斗了半辈子,都想置对方于死地。
如果我能拿到陆明远的把柄,秦山一定会很乐意帮我。
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,买了一身得体的衣服,又通过一个在秦氏实习的学姐,拿到了秦山近期的行程表。
机会很快就来了。
三天后,秦山会出席一场慈善晚宴。
那场晚宴,陆明远也会去。
晚宴当天,我凭着一张伪造的媒体工作证,混进了金碧辉煌的宴会厅。
水晶吊灯璀璨夺目,衣香鬓影,觥筹交错。
这里是上流社会的角斗场,每个人都戴着精致的面具。
我一眼就看到了被众人簇拥在中心的陆明远。
他看起来比五年前更意气风发,保养得宜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,仿佛一个慈祥的长者。
谁能想到,这样一个人,手上沾着我母亲的鲜血。
我死死地攥着拳头,指甲嵌入掌心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我的目标是秦山。
我端着一杯香槟,在人群中穿梭,很快就找到了独自在角落里品酒的秦山。
他约莫五十多岁,面容冷峻,不怒自威。
我深吸一口气,鼓起勇气走上前。
「秦董,您好。」
秦山抬起眼,淡淡地瞥了我一眼,眼神锐利如鹰。
「你是?」
「我叫沈雁,是一个……能帮您扳倒陆明远的人。」
秦山挑了挑眉,似乎来了兴趣:「哦?小姑娘,口气不小。你凭什么?」
「凭这个。」
我从手包里拿出一个U盘,递到他面前。
「这里面,是五年前陆明远肇事逃逸后,收买证人、伪造证据的初步资料。」
秦山的眼神瞬间变了。
他接过U盘,却没有立刻查看,而是审视着我:「你想要什么?」
「我要钱,要人。我要您帮我,把陆明远送进监狱。」我的声音不大,却异常坚定。
秦山笑了,那笑容意味深长。
「有点意思。不过,我凭什么相信你?」
「就凭我是沈长青的女儿。」
秦山的笑容僵在了脸上。
显然,他也知道沈长青这个名字。
他沉默了几秒,然后点了点头:「好,我帮你。但你要知道,跟陆明远作对,九死一生。」
「我不怕死。」我直视着他的眼睛,「我只怕他活得太好。」
正当我们达成初步共识时,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我们的对话。
「爸,您怎么在这?」
陆珣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。
我身体一僵,缓缓转过身。
他换上了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,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,又恢复了那个光芒万丈的校草模样。
只是那双眼睛,在看到我跟秦山站在一起时,瞬间沉了下来。
「沈雁,你为什么会在这里?」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,带着审问的意味。
更糟糕的是,陆明远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,正端着酒杯,朝我们走来。
他的脸上依然挂着虚伪的笑,但眼神却像毒蛇一样,牢牢地锁定了我和秦山。
「秦老弟,这位是?」陆明远明知故问。
秦山不动声色地将我护在身后,皮笑肉不笑地说:「一个有趣的小朋友。」
陆明远笑意更深,目光越过秦山,落在我身上:「是吗?我倒觉得,这位小朋友,有点眼熟啊。」
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。
他认出我了。
就在这时,宴会厅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,一束追光打在舞台中央。
主持人宣布,慈善拍卖正式开始。
陆明远这才收回目光,对秦山做了个「请」的手势,两人一同走向前排的座位。
陆珣却没有动,他死死地盯着我,一步步向我逼近。
「你到底想干什么?跟秦山合作?沈雁,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!你这是与虎谋皮!」
「这不关你的事。」我冷漠地想从他身边走过。
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,将我拽进旁边的消防通道,反手锁上了门。
狭小的空间里,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。
「放开我!」我挣扎着。
「不放!」他将我死死地抵在墙上,双臂撑在我身体两侧,形成一个禁锢的姿态,「沈雁,你告诉我,你到底想做什么?报仇?你想怎么报仇?靠秦山那个老狐狸吗?他只会利用你!」
「利用我又怎么样?」我抬起头,迎上他愤怒的目光,故意刺激他,「只要能让陆明远身败名裂,我什么都愿意做!」
「包括出卖你自己吗!」他怒吼出声,眼睛红得吓人。
「是!」我毫不犹豫地回答,「如果需要,我甚至可以……」
我的话没说完,就被他狠狠地堵住了嘴。
一个带着惩罚和绝望意味的吻,铺天盖地而来。
5.
这个吻充满了苦涩和愤怒。
我拼命挣扎,用手推他,用牙齿咬他,直到嘴里尝到了一丝血腥味,他才猛地松开我。
「疯子!」我抬手给了他一巴掌。
清脆的响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。
陆珣的脸被打偏过去,脸上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。
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,缓缓地转过头,看着我,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疯狂和偏执。
「对,我是疯了。」他自嘲地笑了笑,声音嘶哑,「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,我就疯了。」
他伸手,用拇指轻轻擦去我嘴角的血迹,动作温柔得不像话。
「雁雁,别找秦山,他不是好人。相信我,我会给你一个交代。」
「交代?」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,「你拿什么给我交代?让你爸去自首吗?」
「如果需要,我会亲手把他送进去。」他看着我的眼睛,一字一句,无比认真。
我的心,在那一瞬间,狠狠地颤了一下。
但我很快就恢复了理智。
「陆珣,别演戏了,你们父子俩,没一个好东西。」我推开他,拉开门就要走。
「我爸书房的保险柜里,有当年的原始卷宗和一份转账协议。」他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,「密码是我的生日。」
我的脚步再次顿住。
我猛地回头,不可置信地看着他。
他这是……在帮我?
「为什么?」我问。
「不为什么。」他靠在墙上,闭上眼,满脸疲惫,「就当是……我还你的。」
还我这三个月,他自以为是的「爱情」。
我没有再说话,快步走出了消防通道。
回到宴会厅,我找到了秦山。
「秦董,计划有变。」我低声说,「我需要您帮我办一件事。」
秦山饶有兴致地看着我:「说。」
「三天后,是陆明远公司的周年庆,我需要一张邀请函,并且,我需要您在当晚,帮我拖住陆明远至少半个小时。」
「你要潜进他家?」秦山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,「胆子不小。」
「富贵险中求。」我看着远处谈笑风生的陆明远,眼神冰冷。
陆珣,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试探我,也不知道你给我的信息是真是假。
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。
我必须赌一把。
三天后,陆氏集团周年庆典。
我穿着秦山为我准备的昂贵礼服,化着精致的妆容,以秦山女伴的身份,出现在了陆家的私人庄园。
这里比我想象的还要奢华。
喷泉,草坪,巨大的游泳池,宛如一座欧洲的古典城堡。
陆明远亲自在门口迎接宾客。
看到我和秦山一同出现,他的眼神闪过一丝阴鸷,但很快又被笑容掩盖。
「秦老弟,稀客啊。」
「陆总的场子,我怎敢不来。」秦山与他虚与委蛇。
我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,却没有看到陆珣的身影。
也好,省得他碍事。
宴会进行到一半,秦山按照约定,以谈生意的名义,将陆明远请到了偏厅。
机会来了。
我借口去洗手间,悄悄溜上了二楼。
陆家的别墅大得像个迷宫,我凭着之前从陆珣那里套来的信息,以及这几天对别墅结构图的研究,小心翼翼地避开佣人和监控,终于找到了书房。
书房的门没有锁。
我推门而入,反手锁上门,心脏狂跳。
书房的装修是沉稳的中式风格,一整面墙都是红木书架。
我很快就找到了那个隐藏在书架后的保险柜。
我深吸一口气,伸出微微颤抖的手,在密码盘上按下了陆珣的生日。
0816。
「嘀」的一声轻响,保险柜的门弹开了。
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。
陆珣没有骗我!
我拉开柜门,里面放着几个文件夹和一些珠宝首饰。
我迅速翻找,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牛皮纸袋,上面写着「A-05号案件」的字样。
就是这个!
我迫不及待地打开纸袋,里面是一沓厚厚的文件。
有当年的事故现场照片,有证人的口供笔录,还有一份……顶罪协议。
协议的甲方是陆明远,乙方,赫然是我父亲沈长青的名字。
协议上清清楚楚地写着,只要沈长青愿意承担所有罪责,陆明远将支付他一百万的「补偿款」,并且保证他的女儿,也就是我,能顺利读完大学,一生无忧。
我看着那份协议上,父亲歪歪扭扭的签名和鲜红的手印,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。
原来,那五十万,只是定金。
我爸不是为了钱,他是为了我!
他怕陆明远会对我下手,所以才选择牺牲自己,换我平安。
我死死地咬着嘴唇,不让自己哭出声。
我将协议和所有卷宗都塞进手包里,正准备离开,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保险柜最底层,还放着一个上了锁的木盒子。
鬼使神差地,我拿起了那个盒子。
盒子不大,做工很精致,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。
我试着找锁孔,却发现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锁。
这是一个小小的密码盘。
我犹豫了一下,下意识地输入了我的生日。
0108。
「咔哒」一声,盒子开了。
我愣住了。
为什么……会是我的生日?
我颤抖着手,打开了盒子。
里面没有金银珠宝,只有一沓厚厚的照片,和一本……日记。
照片上,全都是我。
有我在食堂吃饭的样子,有我在图书馆看书的样子,有我跟苏晓在操场散步的样子……
全都是偷拍的。
我拿起那本日记,翻开了第一页。
隽秀的字迹,是陆珣的。
「今天,我又见到她了。她叫沈雁,名字真好听。她笑起来的时候,眼睛像月牙,真好看。」
「我不敢去跟她说话,我怕吓到她。我只能偷偷地看着她,拍下她的照片。」
「我查了她的资料,原来她就是沈长青的女儿。那个……被我爸毁掉一生的男人的女儿。」
「我好恨我爸,更恨我自己。如果不是我那天非要闹着学开车,如果不是我错把油门当刹车……」
后面的话,我看不清了。
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,砸在纸页上,晕开了一片片墨迹。
原来……是这样。
原来,五年前那个雨夜,开车的根本不是陆明远。
是当时只有十六岁,还未成年的陆珣!
6.
巨大的真相像一记重锤,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,让我几乎无法呼吸。
开车的……是陆珣。
那个装穷陪我吃了三个月食堂,在我痛经时跑遍半个城市给我买红糖姜茶,在我被欺负时第一时间冲上来保护我的陆珣。
他才是真正的凶手。
而陆明远,只是一个替儿子收拾烂摊子,用钱和权势掩盖罪恶的父亲。
我手里的日记本瞬间变得滚烫,像一块烙铁,烫得我几乎要拿不住。
我瘫坐在地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恨谁?
我该恨谁?
恨陆明远吗?他为了保护儿子,不惜买凶顶罪,毁了我父亲的一生。
还是恨陆珣?他年少无知犯下大错,这五年来,一直活在愧疚和自责的深渊里。
日记本里,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他这五年的心路历程。
从一开始的恐惧、逃避,到后来的悔恨、煎熬。
他无数次想过去自首,但都被陆明远拦了下来。
陆明远告诉他:「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,不能有任何污点。这件事,我会处理干净。」
于是,他成了父亲保护下的金丝雀,享受着最优渥的生活,内心却被罪恶感啃噬得千疮百孔。
直到他再次遇到我。
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,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,偷偷地关注我,保护我。
后来,他决定追我。
日记里写道:「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,我只是……想离她近一点,再近一点。我想补偿她,用我的一生去补偿她。」
「她答应做我女朋友了,我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。我发誓,这辈子我都会对她好,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她。」
「她说她喜欢吃食堂的麻辣烫,我就陪她去吃。其实一点都不好吃,又油又咸,但我看她吃得那么香,就觉得那是我吃过最美味的东西。」
……
我一页一页地翻着,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。
原来那三个月的甜蜜,不是演戏。
他是真的,用尽全力在爱我。
而我,却把他当成报仇的工具,在他最爱我的时候,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。
「咚咚咚。」
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,伴随着一个佣人警惕的声音:「先生,您在里面吗?」
我浑身一激灵,猛地回过神来。
不能被发现!
我迅速将日记和照片放回盒子,连同那个牛皮纸袋一起塞进手包,然后从窗户翻了出去。
书房在二楼,下面是柔软的草坪。
我顾不上脚踝传来的刺痛,一瘸一拐地躲进旁边的树丛里。
几乎就在我藏好的瞬间,书房的门被备用钥匙打开了。
陆明远带着两个保镖走了进去。
「保险柜被动过了!」陆明远的声音里充满了暴怒。
我屏住呼吸,心脏狂跳。
「给我搜!把整个庄园翻过来,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!」
很快,整个庄园都响起了警报声,保镖们四处奔走,手电筒的光柱在黑夜里交错。
我蜷缩在树丛里,大气都不敢出。
手包被我死死地抱在怀里,这里面,是能将陆家彻底摧毁的证据。
我必须把它带出去!
就在我思考着如何脱身时,一只手突然从我身后捂住了我的嘴。
我吓得差点叫出声,拼命挣扎。
「别动,是我。」
一个熟悉又压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。
是陆珣。
我身体一僵,不再动了。
他拉着我,熟练地避开巡逻的保镖,穿过花园,来到庄园的后墙。
这里有一个不起眼的狗洞,被茂密的藤蔓遮挡着。
「从这里出去,外面有人接应你。」他把我的手包拿过来,塞进狗洞,然后推了我一把。
我回头看着他,昏暗的光线下,他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,看不清表情。
「你……为什么要帮我?」我问出了和上次一样的问题。
他沉默了片刻,低声说:「因为,这是我欠你的。」
「陆珣,」我看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问,「五年前,开车的人,是不是你?」
他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。
他没有回答,只是催促道:「快走,他们要过来了。」
他的沉默,就是最好的回答。
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然后不再犹豫,弯腰钻出了狗洞。
外面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,秦山的手下已经在等我了。
我上了车,车子迅速驶离。
透过后视镜,我看到陆珣还站在墙边,像一尊孤单的剪影,慢慢被夜色吞噬。
我的心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疼得无法呼吸。
7.
回到秦山给我安排的安全屋,我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把U盘里的资料和从陆家带出来的所有东西,都复制了一份。
我把其中一份,交给了秦山。
「秦董,剩下的事,就拜托您了。」
秦山看着桌上的证据,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,像一头即将捕食的猎豹。
「放心,」他拍了拍我的肩膀,「明天一早,陆明远就会收到一份大礼。」
我点了点头,没有再多说什么。
我知道,秦山会利用这些证据,最大化地打击陆氏集团,从而实现他自己的商业目的。
但这不重要。
重要的是,陆明远和陆珣,都将为他们犯下的罪行,付出应有的代价。
这不就是我一直想要的吗?
可是,为什么我的心里,没有一丝报仇的快感,反而空落落的。
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陆珣日记里的那些话,和他最后看我的那个眼神。
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一夜无眠。
第二天,新闻铺天盖地而来。
【首富陆明远涉嫌五年前肇事逃逸并买凶顶罪,已被警方带走调查!】
【陆氏集团股价暴跌,一日蒸发数百亿!】
【惊天反转!肇事者另有其人?陆氏独子陆珣前往警局自首!】
我看着手机上的新闻标题,浑身冰冷。
陆珣……去自首了。
他真的,亲手把自己送进了地狱。
新闻配图里,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,双手戴着冰冷的手铐,被警察押上警车。
他看起来很平静,甚至在面对无数闪光灯时,嘴角还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。
那是一个……解脱的笑容。
我的眼泪,再也控制不住,汹涌而出。
苏晓打来电话,声音里带着哭腔:「雁雁,你看到了吗?陆珣他……他怎么那么傻啊!」
是啊,他怎么那么傻。
他明明可以继续当他高高在上的富家少爷,把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他父亲。
可他偏偏选择了最决绝的一条路。
「雁雁,你还好吗?」苏晓担忧地问。
「我没事。」我擦干眼泪,声音平静得可怕。
挂掉电话,我拨通了另一个号码。
是秦山的。
「秦董,我想见陆珣一面。」
秦山沉默了片刻,说:「他现在是重要嫌疑人,恐怕不好见。」
「我有办法。」我说,「我是本案最重要的证人,也是受害者家属。我有权利见他。」
两天后,在秦山的安排下,我在看守所的会客室里,见到了陆珣。
他穿着囚服,剃了寸头,瘦了很多,但眼神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清亮。
我们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,拿起电话。
「你来了。」他先开了口,语气很平静。
「为什么?」我问,声音有些发抖。
「没有为什么。」他笑了笑,「这是我应该做的。」
「值得吗?」我看着他,「为了我,为了一个……一心只想报复你的人。」
「值得。」他毫不犹豫地回答,「雁雁,从我决定追你的那一刻起,我就做好了准备。我知道,总有一天,你会知道真相。我也知道,你永远不会原谅我。」
「我只是没想到,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。」
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,充满了眷恋和不舍。
「对不起,雁雁。这三个字,我欠了你五年。」
「我妈出事那天,是我十六岁生日。我爸送了我一辆跑车当礼物,我太兴奋了,非要开出去兜风。那天下了很大的雨,我的视线很模糊,然后……我就撞到了一个人。」
「我当时吓傻了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我爸赶到后,立刻把我带走了。后来的一切,都是他安排的。」
「他说,他不能让他儿子的未来,毁在一场意外里。」
「这些年,我没有一天睡过安稳觉。我总是梦到那个雨夜,梦到你妈妈倒在血泊里的样子。」
「直到我再次遇到你。我看着你一个人,那么努力,那么坚强地生活,我就更恨我自己。」
「我接近你,一开始是真的想补偿。可后来,我发现我控制不住自己,我真的爱上你了。」
「雁雁,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。我只求你,别再恨了。好好生活下去,连同我那份,一起好好活着。」
他说完,缓缓地放下了电话,对我笑了笑,然后转身离开。
看着他决绝的背影,我的心像是被撕裂成两半,疼得无法呼吸。
我趴在玻璃上,失声痛哭。
陆珣,你这个傻子,你这个全世界最大的傻子!
8.
陆珣的案子,因为证据确凿,加上他本人供认不讳,很快就进入了审判程序。
陆明远因为包庇罪和妨碍司法公正罪,数罪并罚,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。
陆氏集团也因此遭受重创,被秦山趁机收购了大半股份,从此一蹶不振。
而陆珣,因为当时未成年,且有自首情节,最终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。
宣判那天,我去了法庭。
我坐在旁听席的角落里,看着他平静地听完法官的宣判,然后被法警带走。
自始至终,他都没有往我的方向看一眼。
我知道,他是怕我难过。
庭审结束后,我在法院门口,见到了我爸。
他看起来比上次打电话时更苍老了,头发白了大半,背也有些佝偻。
「雁雁。」他叫我。
我走过去,低着头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。
「爸,对不起。」
他伸出粗糙的手,摸了摸我的头,叹了口气:「傻孩子,跟爸说什么对不起。都过去了。」
「爸,」我抬起头,看着他,「您怪我吗?如果不是我……」
「不怪。」他打断我,「爸知道,你心里苦。现在好了,坏人得到了惩罚,你妈在天之灵,也能安息了。」
他顿了顿,又说:「那个叫陆珣的孩子……其实,也是个可怜人。」
我鼻子一酸,眼泪又掉了下来。
是啊,他也是个可怜人。
被命运开了个天大的玩笑,用半生悔恨,来偿还年少时犯下的错。
「爸,我想……等他。」我说。
我爸愣了一下,随即释然地笑了。
「好。爸陪你一起等。」
接下来的日子,我退了学。
我不想再待在那个充满了我和陆珣回忆的校园里。
我用秦山给我的那笔「酬金」,在我爸家附近租了个房子,一边打工,一边照顾他。
我爸的身体因为多年的牢狱生活,落下了不少病根。
我带他去看病,给他调理身体,陪他说话。
我们父女俩,仿佛想把这缺失的五年,都弥补回来。
苏晓经常来看我,每次来都唉声叹气。
「雁雁,你真的要等他七年吗?你的大好青春啊!」
我笑了笑,没有回答。
值不值得,只有我自己知道。
我每个月都会去监狱看陆珣一次。
我们隔着玻璃,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。
我告诉他,我爸的身体好多了,我找了份新工作,苏晓交了男朋友。
他总是静静地听着,偶尔点点头,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。
我们绝口不提过去,也不提未来。
仿佛我们只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,在分享彼此的近况。
只有我知道,每次看到他穿着囚服的样子,我的心都在滴血。
时间就像指缝里的沙,不知不觉,就过去了七年。
9.
七年后,初秋。
我站在监狱门口,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。
阳光正好,微风不燥。
我的心,却紧张得快要跳出来。
监狱的大门缓缓打开,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,从里面走了出来。
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和牛仔裤,剪了利落的短发,脸上带着一丝不适应的茫然。
七年的时光,磨去了他身上的少年气,增添了几分沉稳和沧桑。
但那双眼睛,还是和我记忆中一样,清澈,明亮。
他看到了我,脚步顿住了。
我们就这样隔着十几米的距离,遥遥相望。
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最终,还是我先迈开了脚步,朝他跑了过去。
我跑到他面前,把手里的向日葵塞进他怀里,然后张开双臂,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。
「陆珣,欢迎回家。」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,声音闷闷的。
他的身体僵硬了片刻,然后,缓缓地抬起手,回抱住我。
他的怀抱,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温暖炙热的少年,带着一丝凉意和疏离。
「雁雁。」他叫我的名字,声音沙哑得厉害。
我抬起头,看到他眼圈红了。
「哭什么,」我笑着帮他擦掉眼角的泪,「从今天起,你自由了。」
他看着我,嘴唇动了动,想说什么,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。
我拉起他的手:「走吧,我爸在家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。」
他的手很凉,下意识地想抽回去。
我却握得更紧了。
「陆珣,别想逃。」我看着他的眼睛,认真地说,「七年前,你欠我的,现在,该用一辈子来还了。」
他愣住了,随即苦笑一声:「雁雁,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陆珣了。我现在一无所有,我给不了你幸福。」
「谁说你一无所有?」我踮起脚尖,亲了亲他的嘴角,「你还有我。」
他的瞳孔猛地一缩,不可置信地看着我。
「我爱你,陆珣。」我看着他,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,「从前,现在,未来,都只爱你一个。」
这不是谎言,也不是同情。
是在经历了仇恨、痛苦、挣扎和漫长的等待后,我对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回答。
我恨过他,但我也爱他。
恨有多深,爱就有多浓。
陆珣的眼泪,终于决堤。
他再也控制不住,一把将我紧紧地搂进怀里,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。
「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」他一遍遍地在我耳边重复着这三个字,哭得像个孩子。
我抱着他,轻轻地拍着他的背。
「没关系,都过去了。」
是啊,都过去了。
那些仇恨,那些伤痛,都在七年的时光里,被慢慢抚平。
留下的,是劫后余生的庆幸,和对未来的期许。
10.
我带着陆珣回了家。
我爸见到他,没有多说什么,只是招呼他坐下吃饭。
饭桌上,我爸不停地给他夹菜,陆珣埋着头,一言不发地吃着。
一顿饭,吃得沉默又温馨。
吃完饭,我爸把陆珣叫到了阳台。
我有些不放心,悄悄地跟了过去,躲在门后偷听。
「小陆啊,」我爸递给他一支烟,「以后有什么打算?」
陆珣没有接烟,摇了摇头:「叔叔,我还没想好。」
「没想好就慢慢想,不着急。」我爸自己点上烟,吸了一口,「你还年轻,未来的路还长着呢。」
「雁雁这孩子,这些年,过得不容易。」我爸的声音有些感慨,「她性子犟,认准的事,九头牛都拉不回来。她说要等你,就真的等了七年。」
「我知道,是我对不起她。」陆珣的声音里充满了愧疚。
「过去的事,就让它过去吧。」我爸拍了拍他的肩膀,「人不能总活在过去。你欠她的,以后,就用一辈子去还。」
「叔叔……」
「我不是什么圣人,要说一点不恨,是假的。你毁了我的家,也毁了你自己。」我爸的声音很平静,「但是,看着雁雁为你受了这么多苦,我也想通了。冤冤相报何时了。只要你们以后能好好的,比什么都强。」
听到这里,我再也忍不住,推开门走了出去。
「爸。」我红着眼圈叫他。
我爸看了我一眼,掐灭了烟头:「行了,你们聊,我去看电视了。」
阳台上,只剩下我和陆珣。
晚风吹来,带着一丝凉意。
「陆珣,」我走到他身边,「我爸说的话,你都听到了吗?」
他点了点头。
「所以,你愿意给我一个,还债的机会吗?」我问。
他转过头,看着我,眼神里有光在闪动。
他没有说话,只是伸出手,将我拉进怀里,然后低头,吻住了我。
这个吻,不再是七年前那个充满了绝望和惩罚的吻。
而是温柔的,缠绵的,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和小心翼翼的试探。
我闭上眼,回应着他。
阳光穿过云层,洒在我们身上,温暖而明亮。
我和陆珣的未来,或许不会一帆风顺。
他需要时间,去重新融入这个社会。
我也需要时间,去彻底治愈心底的伤痕。
但没关系。
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。
可以慢慢地,把那些错过的,遗憾的,都一点点找回来。
一年后,我和陆珣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。
店名叫「雁归」。
取自我名字里的「雁」,和他名字里的「珣」的谐音「寻」。
候鸟南飞,终有归期。
而我,也终于等到了我的少年,回到了我的身边。
(完结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