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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叫张凡，青云宗外门排名倒数第一的菜鸟弟子，穷得叮当响。
我师妹叫青穗，负责给我们这些外门弟子跑腿送物资，人很安静，从不抱怨。
我一直觉得她很可怜，一个女孩子，干着最苦的活，还总被管事的克扣月钱。
我发誓，等我以后出人头地了，一定得罩着她。
直到那天，宗门大比，关系户陈景诬陷我偷盗灵药，要废我修为，执刑长老的法鞭高高扬起。
我觉得我这辈子完了。
结果，一直沉默的青穗走上了台。
她没哭没闹，只是歪着头，看着执刑长老，很认真地问：“你这一鞭子下去，会耽误我一刻钟后给丁区送辟谷丹，这个误工损失，是你个人承担，还是从宗门经费里划拨？”
所有人都以为她疯了。
我也这么觉得。
但后来我才知道，疯的不是她，是这个世界。
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师妹，她修炼的，叫“无情道”。
她不是没有痛觉，她是觉得，我们所有人的喜怒哀乐，都没她手里的派送单重要。
1
我叫张凡，穿越……不是，我是说，我进入青云宗修仙已经三个月了。
说实话，有点失望。
我本以为修仙是驾鹤西去，御剑飞行，餐风饮露，逍遥自在。
结果我们青云宗，更像是一个管理严格的超级工厂。
每天卯时，外门广场的水镜上会准时打卡，迟到一次，扣十块下品灵石。
每个弟子都有明确的KPI，比如药园的弟子，每月要催生三十株凝露草；我们这些战斗预备役，每月必须完成二十次宗门任务，不然下个月的丹药配给减半。
我，张凡，一个平平无奇的外门弟子，灵根一般，家底为零，每天都在为了不被扣光灵石而苦苦挣扎。
“张凡！你的凝气散！”
一声清脆的女声传来。
我回头，看见了青穗。
她穿着最普通的外门弟子灰袍，洗得有点发白，身材瘦瘦小小的，抱着一个比她还大的木箱子，里面是这个月配发的丹药。
她就是我们这片区域的“跑腿小妹”，负责所有物资的上传下达。
这是个苦差事。
没油水，还累。
关键是，负责物资分发的王管事，是个出了名的扒皮。
“给，你的。”
青穗从箱子里摸出一个小瓷瓶，递给我。她的手指很干净，但指节处有些粗糙的茧子。
我接过来，熟练地打开闻了闻。
很好，又是“缺斤少两”版。
标准的凝气散一瓶有十颗，王管事那一关过完，到我们手里通常只剩八颗。
另外两颗，就当孝敬他了。
“谢了，青穗师妹。”我把丹药揣进怀里。
青穗点点头，没说话，转身就要去下一家。
她总是这样，话很少，表情也几乎没有。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木偶，精准地完成每一项任务。
我看着她瘦小的背影，有点不忍心。
“青穗师妹，等一下。”
她停下脚步，回头看我，眼神里没什么情绪，就是单纯的“你有事吗”。
我从怀里掏出两块下品灵石，塞到她手里。
“这个……王管事没为难你吧？你要是灵石不够用，先拿着。”
我知道，王管事不仅克扣我们的丹药，还克扣青穗这种跑腿弟子的工钱。
她一个月累死累活，估计到手也就十几块灵石，还不够买一瓶正装的凝气散。
青穗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灵石，又抬头看了看我。
她好像在分析这两块灵石的成分，而不是在接受别人的好意。
过了两秒，她把灵石递了回来。
“宗门规定，禁止收受业务往来人员的财物。”
她的声音平铺直叙，像是在背诵员工手册。
我愣住了。
“这不是什么财物，就是师兄看你辛苦……”
“我的薪酬由宗门任务殿统一发放，每月三十块下品灵石，扣除五块作为服装折旧费，实发二十五块。根据我的计算，足够维持我的基础消耗。”
她一脸认真地给我报账。
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。
这天还怎么聊？
“行吧行吧，”我摆摆手，“当我没说。”
她这才点点头，收回手，抱着箱子，走向下一个院子。
我看着她的背影，叹了口气。
这姑娘，不是傻，就是缺根筋。
在这吃人的外门，这么认死理，迟早要被啃得骨头都不剩。
我还是太弱了，不然非得去揍那王管事一顿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。
“哟，这不是张凡师弟吗？这么有闲心，在这里跟个跑腿的拉拉扯扯，是不是这个月的KPI又不想完成了？”
我心里一沉。
是陈景。
他带着两个跟班，摇着一把骚包的白玉扇子，走了过来。
陈景，外门弟子里的“太子爷”。
他叔叔是外门执事长老，所以他在这里横着走，谁都不敢惹。
我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他。
“陈师兄。”我拱了拱手，面无表情。
陈景压根没看我，一双眼睛色眯眯地盯着青穗的背影。
“这小跑腿的长得还挺水灵，就是木了点，跟个木头桩子似的。”
他旁边一个叫李达的跟班立刻凑趣道：“景哥看上她，是她的福气！”
我眉头皱了起来。
“陈师兄，青穗师妹只是个负责送东西的，你别为难她。”
陈景这才把目光转到我身上，嘴角一撇，满是嘲讽。
“我为难她？张凡，你算个什么东西，也配来教训我？自己都快被淘汰了，还想学别人英雄救美？你救得起吗？”
他一挥扇子，指着我的鼻子。
“我告诉你，下个月就是外门大比，排名最后的一百个，直接滚蛋回家种地。我看你，就很危险。”
我的拳头瞬间攥紧了。
他说的没错。
我的修炼进度的确是下游水平，每次考核都在淘汰边缘徘徊。
而陈景，靠着他叔叔给的资源，修为早就把我们这些普通弟子甩开了一大截。
“我的事，不劳陈师兄费心。”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。
“哼，不识抬举。”
陈景冷笑一声，带着跟班大摇大摆地走了。
经过我身边时，他故意用肩膀撞了我一下。
我被撞得一个踉跄，差点摔倒。
那股屈辱感，像是火一样在胸口烧。
我死死盯着他的背影，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。
这个仇，我记下了。
不远处，青穗送完了东西，抱着空箱子往回走。
她从我身边经过，脚步顿了顿。
我以为她会说句安慰的话。
结果她只是看了一眼我紧握的拳头，然后说：
“根据《青云宗外门弟子行为准则》第三章第十七条，弟子间私斗，视情节严重，处以扣除一百至五百灵石，并罚扫思过崖一个月。你的行为，可能会导致你的财务状况进一步恶化。”
说完，她抱着箱子，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我：“……”
我收回我之前的话。
这姑娘，百分之百缺根筋。
而且缺的不是一根，是两根。
2
接下来的一个月，我过得异常艰难。
陈景好像盯上我了。
我去任务殿接任务，他总能抢在我前头，把那些轻松又奖励高的任务挑走，留给我的都是些又脏又累，报酬还少的活。
我去食堂打饭，他的人会故意“不小心”把汤洒在我身上。
就连我去后山修炼，都能“偶遇”他们，然后被冷嘲热讽一通。
我知道，他在故意搞我心态。
外门大બ近在眼前，如果我心神不宁，修为停滞不前，那淘汰名单上肯定有我的名字。
我忍。
君子报仇，十年不晚。
我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修炼上，每天只睡两个时辰，像一根绷紧的弦。
效果是有的。
我的修为，终于突破到了炼气三层顶峰，离四层只有一步之遥。
只要能在大比前突破，我就有把握挤进中游，保住位子。
突破需要一个契机，或者，一枚好点的丹药。
靠宗门发的那些“减配版”凝气散肯定不行。
我盘算了一下我所有的家当——八十七块下品灵石。
连一枚最次的筑基丹的零头都够不上。
唯一的希望，在后山的药谷。
那里有一株“赤阳草”快要成熟了。
赤阳草是炼制“赤血丹”的主药，赤血丹能极大激发修士体内的气血，对于我们这种炼气期弟子来说，是突破瓶颈的至宝。
这株赤阳草是无主之物，谁先采到就是谁的。
我计算过它的成熟日期，就在三天后。
这是我唯一翻盘的机会。
为了这株草，我准备了很久。
我偷偷在药谷周围布置了几个简单的预警阵法，一旦有人靠近，我能第一时间知道。
我还花大价钱买了一张“敛息符”，虽然是一次性的，但能完美隐藏我的气息一个时辰。
三天后，子时。
我悄悄摸进了后山药谷。
月光下，一株通体赤红的小草在夜风中摇曳，散发着淡淡的热气。
就是它，赤阳草！
我心中一阵狂喜，压抑住激动，小心翼翼地靠近。
就在我的手即将碰到赤阳草的瞬间，异变突生！
一道凌厉的剑气从我侧后方袭来，直取我的手腕！
我大吃一惊，想都不想就是一个懒驴打滚，狼狈地躲开。
剑气斩在地上，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。
好险！再慢一点，我的手就废了。
“谁？！”我厉声喝道。
黑暗中，三个人影走了出来。
为首的，正是陈景。
他手里拿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，脸上挂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。
“张凡，真没想到，你胆子这么大，敢偷盗宗门的灵药。”
我脑子“嗡”的一声。
偷盗？
这赤阳草明明是无主之物！
“陈景，你别血口喷人！这药草长在这里，谁都可以采！”
“谁都可以？”陈景哈哈大笑起来，“现在，我说了算。我说是你偷的，你就是偷的。”
他身边的李达也跟着叫嚣：“没错！我们都看见了，就是你张凡，趁着夜色，鬼鬼祟祟地来偷赤阳草！”
我明白了。
他们早就计划好了。
这是一个局。
“你们想怎么样？”我握紧了拳头，冷冷地看着他们。
“不想怎么样，”陈景用剑尖指着我，“两个选择。一，把赤阳草给我，然后自己滚去戒律堂领罚，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狗命。二，我在这里把你打个半死，然后拖着你去戒律堂，人证物证俱在，你照样得滚出宗门。”
他顿了顿，笑容变得更加恶毒。
“哦，对了，你选哪个，这株赤阳草都得是我的。”
欺人太甚！
我胸中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。
忍了这么久，我不想再忍了！
“我选第三个！”
我大吼一声，主动发起了攻击。
炼气三层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，我一拳砸向陈景的面门。
陈景显然没料到我敢反抗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。
但他毕竟是炼气五层的修士，反应极快。
他手腕一抖，长剑挽了个剑花，轻而易举地挡住了我的拳头。
“炼气三层？哼，蝼蚁。”
他手腕猛地发力，一股巨力传来，我整个人都被震飞了出去，重重地摔在地上。
喉咙一甜，一口血喷了出来。
实力的差距太大了。
根本不是靠意志就能弥补的。
陈景一步步向我走来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，像在看一只死狗。
“给脸不要脸的东西。今天我就让你知道，什么叫绝望。”
他举起了长剑，剑尖对准了我的丹田。
他要废了我的修为！
我目眦欲裂，却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。
完了。
一切都完了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熟悉的声音，像天籁之音，在谷中响起。
“那个……打扰一下。”
声音不大，但很清晰。
陈景的动作一顿，不耐烦地回头。
“谁他妈……”
话说到一半，他卡住了。
我也愣住了。
月光下，青穗抱着一个空空的木箱子，站在谷口。
她歪着头，看着我们，表情有点困惑。
“这里是后山药谷丁三区，我的配送路线图上，没有标注这里有夜间集体活动。你们的行为，超出了我的工作手册范围，我需要记录一下吗？”
我：“……”
陈景：“……”
这姑娘，她是不是对眼前的状况有什么误解？
这是要出人命了啊！
记录什么？记你个头啊！
陈景回过神来，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。
“小跑腿的，天堂有路你不走，地狱无门你闯进来。正好，多一个见证者。省得别人说我陈景欺负人。”
他转头对李达说：“去，把她抓过来。”
李达狞笑着走向青穗。
“小美人，别怕，哥哥会很温柔的。”
我急得大喊：“青穗，快跑！别管我！”
青穗站在原地，没动。
她看着走过来的李达，眉头微微皱了一下。
然后，她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。
她从背后的箱子里，拿出了一本厚厚的……书？
不，那是一本册子，线装的，封皮上写着四个大字——《青云宗外门地图及配送指南（v3.5修订版）》。
她一边翻，一边喃喃自语。
“奇怪，指南上说，此区域夜间应无人员活动。当前情况与数据不符，系统存在BUG。建议启动应急预案。”
李达已经走到了她面前，伸手就要去抓她。
“小美人，跟哥哥玩玩……”
话音未落。
青穗头也没抬，手里的册子闪电般地挥了出去。
不是用灵力，就是纯粹的物理攻击。
“啪！”
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。
那本厚厚的《配送指南》结结实实地抽在了李达的脸上。
李达整个人原地转了两圈半，一头栽倒在地，晕了过去。
脸上，留下了一个清晰的、带着墨香的册子印。
整个山谷，瞬间安静了。
我和陈景，还有他另一个跟班，都石化了。
目瞪口呆地看着青穗。
她收回册子，吹了吹封皮上不存在的灰尘，然后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：
“应急预案第一条：当遭遇不明障碍物阻碍派送路线时，应先行进行物理清除。”
我张大了嘴巴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物理……清除？
用《配送指南》？
我他妈……是不是对“跑腿”这个职业有什么误解？
3
空气凝固了。
陈景脸上的戏谑笑容僵住了，像是被冰冻的劣质猪油。
他看看地上昏迷不醒、脸上印着“指南”二字的李达，又看看一脸平静、仿佛只是拍死了一只蚊子的青穗，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。
“你……你敢打我的人？”
陈景的声音有点发抖，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惊的。
青穗合上她的《配送指南》，抬头看向陈景。
她的眼神，还是那么平静，没有任何波澜。
“根据指南附则，‘障碍物’的定义包括但不限于山石、树木、妖兽以及行为失当的宗门弟子。清除行为符合规定。”
我发誓，我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清新脱俗的打人理由。
把人定义为“障碍物”？
还“符合规定”？
这规定是你自己写的吧！
陈景显然也被这套神仙逻辑给整不会了。
他愣了半天，才反应过来，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。
“你找死！一个臭跑腿的，也敢跟我动手！”
他怒吼一声，炼气五层的气势轰然爆发。
手中的长剑发出一声嗡鸣，剑身上灵光流转，显然是一柄不错的法器。
“今天你们两个，谁也别想走！”
剑光一闪，他竟然不顾身份，直接一剑刺向青穗。
这一剑又快又狠，带着破风之声。
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，大喊：“青穗小心！”
然而，青穗的反应，再次超出了我的想象。
她不闪不避。
甚至连姿势都没换一下。
她只是，伸出了两根手指。
食指和中指。
就在剑尖即将刺中她眉心的前一刹那。
她用两根手指，稳稳地夹住了剑尖。
那柄灌注了陈景全部灵力、锋锐无比的法剑，就那么停在了她指间，不能再前进分毫。
时间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。
陈景的眼睛瞪得像铜铃，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凸出来了。
他用尽了吃奶的力气，想把剑往前送，或者往后抽。
但那柄剑，就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大山给钳住了，纹丝不动。
“这……这不可能！”他失声尖叫，脸上写满了惊骇和恐惧。
青穗夹着他的剑，眉头又皱了起来。
好像在思考什么难题。
过了两秒，她说：
“你的武器，质量不合格。”
“咔嚓！”
一声脆响。
她那两根看似纤细的手指，轻轻一错。
陈景那柄引以为傲的法剑，剑尖处应声而断。
半截剑尖，被她夹在指间，像夹着一根牙签。
“……”
陈景傻了。
他另一个没被打晕的跟班，腿一软，直接瘫坐在了地上。
我也傻了。
我感觉我的世界观，正在被一锤子一锤子地敲碎，然后和着泥，重新捏成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形状。
徒手……掰断法器？
这他妈是炼气期弟子能干出来的事？
你跟我说你是跑腿的？
你跑的是三界六道的腿吧！
青穗随手把那截断掉的剑尖扔在地上，发出一声清脆的“叮当”声。
然后，她看着已经彻底吓傻的陈景，用一种探讨学术问题的语气说：
“根据《青云宗外门弟子行为准则》第五章第二条，恶意损毁同门财物，需照价赔偿。你的剑，是我弄断的，我应该赔你。”
陈景嘴唇哆嗦着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赔？
谁他妈敢让你赔啊！
青穗好像没看到他的恐惧，自顾自地继续分析。
“但是，你刚才的行为，属于恶意袭击，并意图对我的身体造成伤害，根据准则第七章第四条，我拥有无限防卫权。在防卫过程中造成的意外损耗，责任应由攻击方承担。”
她顿了顿，得出了结论。
“所以，我不用赔你。而且，你还应该赔偿我。”
“赔……赔偿你什么？”陈景颤抖着问。
“精神损失费。”
青穗一本正经地说。
“由于你的突然袭击，导致我的工作计划受到惊吓，派送效率可能会在未来十二个时辰内下降百分之三。这部分潜在的绩效损失，需要你来弥补。”
她伸出一只手。
“根据精密计算，折合下品灵石，一共是……一百块。现金还是转账？”
陈景：“？？？”
我：“？？？”
神他妈的现金还是转账！
我们修仙界有这业务吗！
这一刻，我看着一脸呆滞的陈景，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痛快。
原来，对付恶人，不一定非要比他更凶。
你可以比他更……讲道理。
只不过，这个道理，得足够硬。
硬到能掰断他的剑，敲碎他的三观。
陈景的心理防线，显然已经被青穗这套组合拳彻底摧毁了。
他看着青穗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，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，而是一个无法理解的、冰冷的天道规则化身。
“我……我给！”
他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。
他哆哆嗦嗦地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袋灵石，双手奉上。
青穗接过来，当着他的面，一块一块地数。
“一，二，三……九十九……嗯？少了一块。”
陈景快哭了。
“师姐！我……我就这么多了！饶了我吧！”
他连称呼都从“小跑腿的”变成了“师姐”。
青穗皱着眉，似乎在思考“少一块”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案。
最后，她指了指地上昏迷的李达。
“他身上有吗？搜一下，就当他替你付了。”
陈景如蒙大赦，连滚带爬地过去，在李达身上一通乱摸，最后摸出三块灵石，恭恭敬敬地递给青穗。
“师姐，够了！够了！”
青穗收下其中一块，把剩下两块塞回陈景手里。
“我只要一块。宗门规定，不得牟取不当利益。”
说完，她把那一百块灵石收好，满意地点点头。
“好了，交易完成。现在，我们可以谈谈另一件事了。”
陈景的心又悬了起来。
“师……师姐，还有什么事？”
青穗指了指我，又指了指地上的赤阳草。
“这个人，是我的派送客户。这株草，是他预定的重要物资。你们刚才的行为，属于恶意抢夺客户资产，严重扰乱了市场秩序。”
她的语气，像极了宗门里最不讲情面的戒律堂长老。
“根据《青云宗商业竞争道德规范》，你们需要对他进行三倍赔偿，并公开道歉。”
我躺在地上，听得一愣一愣的。
客户？
预定？
市场秩序？
《青云宗商业竞争道德规范》？
这都什么跟什么啊！
我们宗门什么时候有这种东西了？
但陈景显然已经不敢质疑任何从青穗嘴里说出来的话了。
他哭丧着脸，看着我，几乎要跪下了。
“张凡师兄！我错了！我有眼不识泰山！求求你大人有大量，放我一马吧！”
我：“……”
我有点懵。
这情节发展的速度，比我修炼的速度快多了。
前一刻我还准备被废丹田，下一刻，我就成了需要被三倍赔偿的“客户”？
我转头，看向青穗。
她也正看着我，眼神里好像在说：
“客户，该你说话了。别耽误我下班。”
4
我得承认，在那一瞬间，我有点飘。
看着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陈景，现在像条哈巴狗一样跪在我面前，那种感觉……怎么说呢，很上头。
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？
我清了清嗓子，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，学着电视里大侠的样子，想说几句场面话。
比如“念你初犯，这次就饶了你”，或者“以后好自为之”之类的。
结果我刚张嘴，还没出声，青穗先开口了。
她看着陈景，语气不容置疑。
“道歉。要标准格式。”
陈景愣了一下：“标……标准格式？”
“对。”青穗点点头，“首先，陈述事件经过，承认自己的错误。其次，深刻剖析自己的思想根源。最后，提出整改措施，并请求客户原谅。总字数不得少于三百字。”
陈景的脸，绿了。
写……写检讨？
还是三百字？
我憋笑快憋出内伤了。
杀人不过头点地。
青穗这一招，比直接打他一顿狠多了。
对于陈景这种好面子的人来说，这简直是公开处刑。
陈景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，显然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。
但当他的目光对上青穗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时，他所有的挣扎都化为了泡影。
他知道，自己没得选。
于是，月光下的药谷里，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。
陈景跪在地上，声泪俱下地开始了他的“标准格式道歉”。
“尊敬的张凡师兄，我错了。今天晚上，我，陈景，一时被猪油蒙了心，被嫉妒冲昏了头脑，对您做出了不可饶恕的恶劣行径……”
他一边说，一边用袖子抹眼泪，演技浮夸到不行。
另一个跟班也醒了过来，看到这阵仗，吓得赶紧跪在旁边，跟着陈景一起哭。
只有脸上还印着《配送指南》的李达，依然在幸福地昏睡着。
我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。
这道歉，太他妈标准了。
标准到像是从哪个范文模板里抄来的一样。
青穗在一旁抱着手臂，面无表情地听着，时不时还点点头，像个正在审阅报告的领导。
等陈景好不容易凑够了三百字，嗓子都快哭哑了。
他满怀期待地看着青穗。
青穗沉吟了两秒。
“态度基本端正，内容有待深化。但考虑到时间成本，暂定合格。”
陈景如蒙大赦，差点瘫在地上。
“那么，接下来是赔偿环节。”青穗的语气切换得无比自然。
我这才想起来，还有个三倍赔偿。
我心里盘算了一下，这赤阳草要是拿去坊市卖，大概能值个两百下品灵石。
三倍，就是六百。
发财了！
陈景的脸瞬间垮了下来。
“师姐……我……我真的没那么多灵石了……”
“没关系。”
青穗的解决方案总是那么的出人意料。
“可以用物品抵押。比如，你身上这件法袍，料子不错，可以抵一百灵石。你腰上那块玉佩，灵气充裕，可以抵一百五。还有你的储物袋……”
她每说一样，陈景的脸就白一分。
这哪是赔偿，这是明抢啊！
虽然这抢劫犯看起来特别讲道理。
最后，陈景被扒得只剩下一条短裤，浑身上下值钱的东西都被搜刮一空，凑够了差不多六百灵石的“赔偿款”。
他抱着膝盖，蹲在墙角，在夜风中瑟瑟发抖，眼神绝望又空洞。
青穗把那些东西都堆到我面前。
“客户，你的赔偿。请查收。”
我看着面前的一堆东西，心情复杂。
这钱挣得，好像有点太容易了。
而且，总感觉哪里不对劲。
我抬头看着青穗：“青穗师妹，今晚……多谢你了。”
“不客气。”
她回答得很快。
“维护派送网络稳定，保障客户资产安全，是我的工作职责。”
我嘴角抽了抽。
好吧，工作职责。
“但是……”我还是忍不住问，“你……你到底是什么人？你的修为……”
青穗看了我一眼。
“我的身份是青云宗外门物资派送员，工号9527。修为，炼气一层。数据都记录在宗门玉碟里，可供查阅。”
我：“……”
你他妈管刚才那叫炼气一层？
你家炼气一层能徒手掰法器？能把炼气五层吓得写检讨？
我严重怀疑，宗门玉碟里的数据，是你自己录入的。
她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，但并没有解释的意思。
她只是看了一眼天色。
“时间不早了，我该下班了。”
她弯腰，把那株赤阳草从土里拔了出来，递给我。
“你的预定物资，交付成功。麻烦签收一下。”
她又掏出了她的《配送指南》。
翻到最后一页，上面是一张表格，写着“客户签收确认单”。
我彻底麻了。
这工作流程，也太他媽专业了吧！
我哆哆嗦嗦地接过赤阳草，用手指在表格上按了个手印。
青穗满意地收回册子，点了点头。
“好了，我的KPI完成了。”
她看了一眼蹲在墙角怀疑人生的陈景，和地上昏迷的李达。
“这两个障碍物，需要我帮你清理掉吗？”
“不……不用了！”我赶紧摆手。
“好的。”
青穗说完，转身就走，毫不拖泥带水。
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，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“派送任务”。
她走到谷口，又停了下来，回头看我。
我以为她还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要说。
结果她说：
“记得给个好评。”
说完，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。
我一个人站在山谷里，手里拿着赤阳草，面前堆着一堆“赔偿品”，看着两个半裸的男弟子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。
我好像……对我这位跑腿师妹的认识，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偏差。
她的世界里，可能真的只有KPI。
而且，她的KPI，好像比天还大。
5
我花了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。
看着地上的陈景和他的跟班，我有点头疼。
就这么放他们走？
我怕他叔叔，那个外门执事长老，会来找我麻烦。
不放？
难道我还真把他们“物理清除”了？
我还没想好怎么办，远处突然传来了几道强横的气息。
速度极快，正向药谷这边赶来。
其中一道气息，我有点熟悉，正是陈景的叔叔，陈长老。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
坏了，救兵来了。
陈景显然也感觉到了，他那绝望的脸上瞬间燃起了希望的火光。
“我叔叔来了！张凡，你死定了！还有那个臭跑腿的，你们都死定了！”
他又恢复了那副嚣张的嘴脸。
我暗骂一声，真是狗改不了吃屎。
我赶紧把赤阳草和那些赔偿品收进自己的储物袋，打定主意，一会儿不管长老问什么，我都一问三不知。
反正青穗已经走了，死无对证。
几道流光落下，三个身穿青色长老服的中年人出现在谷中。
为首的，正是陈长老，一个鹰钩鼻，眼神阴鸷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。
他身后还跟着两位长老，估计是闻讯赶来的。
陈长老一落地，看到自己侄子只穿着一条短裤，在夜风中冻得像只鹌鹑，脸色瞬间就黑了。
“景儿！这是怎么回事？谁干的？！”
陈景像是看到了救星，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，抱着他叔叔的大腿就开始哭嚎。
“叔叔！你要为我做主啊！我被人欺负了！就是那个张凡，他联合一个跑腿的贱人，抢我的东西，还打我！你看！”
他指着地上昏迷的李达，和他自己光溜溜的身体，卖力地哭诉。
陈长老的目光，像刀子一样落在我身上。
一股筑基期修士的威压，山一般地向我压来。
我顿时感觉呼吸困难，双腿发软，几乎要跪下去。
“张凡！”
陈长老的声音冰冷无比。
“你好大的胆子！敢伤我侄儿，还抢夺同门财物！按宗门规矩，当废除修为，逐出山门！”
我咬着牙，顶着威压，艰难地开口。
“长老……事情不是他说的那样！是他先动手抢我的赤阳草！”
“狡辩！”
陈长老怒喝一声，威压更重了。
“景儿说是你偷的，就是你偷的！来人，把他给我拿下！”
他身后的一名弟子立刻上前，就要来抓我。
我心里一片冰凉。
我知道，跟这种人，是讲不通道理的。
权势，在他们眼里就是道理。
完了。
青穗虽然厉害，但她已经走了。
现在人赃并获，我怎么解释都没用了。
就在那名弟子即将碰到我的时候。
一个平淡的声音，不大，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山谷。
“等一下。”
我浑身一震。
这个声音！是青穗！
所有人都循声望去。
只见青穗抱着她的宝贝木箱子，从谷口的阴影里走了出来。
她还没走。
她刚才说要去“下班”，我还以为她真的走了。
原来只是找了个地方，等下班打卡？
陈景看到青穗，先是吓得一哆嗦，然后立刻换上了一副恶狠狠的表情，指着她对陈长老叫道：
“叔叔！就是她！就是这个贱人！她会妖法，我的剑就是被她弄断的！”
陈长老的目光移到青穗身上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。
当他发现青穗只有炼气一层的修为时，眼中闪过一丝轻蔑。
“一个跑腿的杂役弟子，也敢插手执事长老办案？给我滚！”
他说着，一股比刚才对我时更强大的威压，直接冲着青穗压了过去。
他想用威压，直接把青穗压垮在地，让她出丑。
我心都揪紧了。
青穗再厉害，也只是个炼气期吧？
能扛住筑基期长老的威压吗？
然后，我就看到了让我毕生难忘的一幕。
陈长老那足以压垮山石的威压，到了青穗面前，就像春风拂面。
不，连春风都不如。
青穗的衣角，甚至都没有动一下。
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，看着陈长老，眼神里带着一丝……困惑？
仿佛在奇怪，这个人为什么在对着自己使劲吹气。
陈长老的脸色变了。
他加大了威压的输出。
青穗还是没反应。
他又加大了。
青穗依然没反应。
山谷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。
陈长老的额头开始冒汗了。
他感觉自己的灵力，像是泥牛入海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对方明明只是一个炼气一层的弟子，却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，无论他输出多少威压，都被吞噬得干干净净。
另一个王长老看出了不对劲，皱眉道：“陈师兄，这女娃有点古怪。”
陈长老骑虎难下，面子上挂不住，只能硬着头皮，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。
他的脸都憋红了。
终于，青穗有反应了。
她看着满头大汗的陈长老，很认真地问了一句：
“你便秘吗？需要我帮你通报丹药房，开一副‘通肠散’吗？首次体验，可以打九折。”
“噗！”
我旁边一个弟子没忍住，直接笑了出来。
陈长老一口气没上来，差点当场心肌梗塞。
他那强大的威压，瞬间消散了。
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，踉跄了一下。
这他妈是赤裸裸的羞辱！
比打他一巴掌还难受！
“妖女！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法！”
陈长老恼羞成怒，祭出自己的法器，一柄青色飞剑，就要动手。
“住手！”
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李长老，突然厉声喝止了他。
李长老的脸色，此刻变得异常凝重，甚至带着一丝……恐惧？
他死死地盯着青穗，嘴唇都在发抖。
“你……你刚才那个……是不是……是不是‘无尘领域’？”
无尘领域？
我没听过这个词。
但陈长老和王长老听到这四个字，脸色“唰”的一下，变得惨白。
那种恐惧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。
青穗看了看李长老，平静地点点头。
“不是。我只是开启了‘工作模式’。在工作时间，任何非业务相关的外部干扰，都会被自动屏蔽。”
李长老的腿，软了。
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恐怖事件，结结巴巴地说：
“将……将法则之力，融入自身，形成绝对领域……这……这是……这是传说中，修炼‘无情’道’的大能，才能做到的事啊！”
无情道？！
这三个字，像一道九天神雷，劈在了山谷里每个人的天灵盖上。
陈长老的飞剑，“哐当”一声掉在了地上。
陈景直接两眼一翻，吓晕了过去。
我也懵了。
无情道！
那不是传说中，斩断七情六欲，以身合道，最无情也最强大的道统吗？
据说修炼有成者，视众生为蝼蚁，天地规则信手拈来。
这种传说中的存在，怎么会……
怎么会是我们宗门一个跑腿的？
还他妈有工号？叫9527？！
我感觉我的脑子，已经彻底变成一团浆糊了。
这世界，太疯狂了。
6
整个山谷，死一般的寂静。
三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筑基期长老，此刻像是三只见了猫的老鼠，身体僵硬，冷汗直流，大气都不敢喘一口。
尤其是李长老，他作为三人中学识最渊博的，最清楚“无情道”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。
那不是一个功法，那是一种天道。
修炼这种道的人，不能称之为“修士”，应该称之为“天道在人间的代行者”。
他们的喜怒，就是天地的喜怒。
别说他们一个小小的青云宗，就是整个修真大陆，在这种存在面前，也跟一盘沙子没什么区别。
李长老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：
完了，青云宗要完了。
我们宗门里，怎么混进来了这么一个灭世级别的老祖宗？
她是不是来体验生活，结果被我们这群不长眼的给惹到了？
她会不会一个不高兴，就把整个青云宗从地图上抹掉？
他越想越怕，双腿一软，“扑通”一声，就给青穗跪下了。
“前……前辈！晚辈有眼不识泰山，惊扰了前辈清修，罪该万死！求前辈看在青云宗传承不易的份上，饶我等一条狗命！”
他这一跪，陈长老和王长老也反应过来了，跟着“扑通”、“扑通”两声，跪得整整齐齐。
那场面，极其壮观。
三个筑基长老，对着一个炼气一层的跑腿小妹，五体投地。
我站在后面，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。
我感觉我不是在修仙，我是在看一出极其荒诞的戏剧。
而我，就是那个坐在第一排，被情节反复打脸的傻子观众。
青穗看着跪了一地的长老们，眉头又皱了起来。
她的脸上，没有一丝被人跪拜的得意或者高兴。
只有困惑。
“你们为什么要行此大礼？根据宗门规定，只有在年终祭祀大典上，才需要对宗主和祖师牌位行此礼。你们的行为，不符合流程。”
李长老都快哭了。
还流程？
姑奶奶，现在是讨论流程的时候吗？我们的小命都攥在你手里啊！
“前辈！我们错了！我们不该质疑您！我们都是垃圾！”
李长老开始疯狂地自扇耳光，啪啪作响。
陈长老和王长老也有样学样，山谷里顿时响起了一片清脆的掌声。
青穗看着他们，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件事。
过了半晌，她点点头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
三位长老心中一喜。
她明白了！她这是要放过我们了！
然后，青穗说：
“你们是在为之前错误的行为，申请追加赔偿。我理解这个流程。”
三位长老：“？？？”
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啊！
青穗没理会他们呆滞的表情，自顾自地从箱子里又掏出了她的《配送指南》。
翻到一个空白页，然后又掏出了一支……炭笔？
“好了，现在我们来商定一下赔偿方案。”
她的语气，像极了在主持一个项目会议。
“首先，是陈景。”
她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陈景。
“他作为事件的主要责任人，除了之前已经支付的物质赔装外，还需承担后续影响。”
她用炭笔在册子上写写画画。
“鉴于其恶劣行径，严重破坏了外门弟子间的和谐氛围，并对我的工作造成了二次干扰。我决定，判处他……成为我的专属助理，为期一年。”
“专属助理？”李长老试探着问，“前辈，这是何意？”
“意思就是，从明天开始，我的所有跑腿工作，都由他来完成。我只负责监督和考核他的KPI。”
青穗的语气，理所当然。
三位长老面面相觑。
这惩罚……好像不是很重？
就是去干苦力而已。
跟他们想象中的挫骨扬灰，神魂俱灭，差距有点大。
“叔叔……”
地上的陈景悠悠转醒，刚好听到了这一句，顿时哭得比死了爹还惨。
让他去跑腿？
那比杀了他还难受！
陈长老想求情，但接触到青穗的眼神，又把话咽了回去。
他知道，这是最好的结果了。
活着，总比死了强。
“其次，是你。”
青穗的笔尖，指向了陈长老。
陈长老浑身一哆嗦。
“你作为陈景的直系长辈，负有监管不力的责任。同时，你滥用职权，试图干预正常执法，属于严重违规。”
青穗看着册子，念道：
“根据《青云宗高层问责条例》，我建议，撤销你的外门执事长老职位，降为普通执事，留用考察。同时，罚没你未来三年的全部俸禄，用于补贴外门公共设施建设。”
陈长老的脸，白得像一张纸。
执事长老的职位，是他权力的来源。
三年的俸禄，更是他的一大笔财富。
这一下，直接把他打回了原形。
但他一个字也不敢反驳。
只能磕头：“晚辈……领罚。”
最后，青穗的目光落在了李长老和王长老身上。
“你们二人，作为旁观者，未能及时制止不法行为，属于失察。但念在你们认错态度良好，并且……”
她看了一眼李长老。
“……为我普及了‘无情道’的相关知识，属于有立功表现。功过相抵，此次免于处罚。”
李长老和王长老，顿时有种从地狱回到天堂的感觉。
尤其是李长老，他怎么也没想到，自己多嘴一句，竟然还成了“立功表现”。
他激动得热泪盈眶，连连磕头。
“多谢前辈！多谢前辈开恩！”
青穗合上册子，把笔收好。
“好了，会议结束。会议纪要，我会提交给宗主备案。现在，清理现场，我该下班了。”
她抱着箱子，转身，真的就这么走了。
留下三个劫后余生的长老，和一个生不如死的陈景。
我站在一旁，从头到尾，插不上一句话。
我感觉，我好像见证了一场……宗门高层的……权力交接？
不，更像是一场……公司内部的……人事调动和业务重组。
而主导这一切的，是我们宗门的跑腿小妹，青穗。
工号，9527。
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赤阳草。
它好像……也不是那么香了。
7
第二天，整个青云宗外门都炸了锅。
一则由宗主亲自签发的公告，贴满了所有公告栏。
内容有三条：
一，外门执事长老陈德（就是陈景他叔），因监管不力，滥用职权，被撤销长老之位，降为普通执事。
二，外门弟子陈景，品行不端，恃强凌弱，罚为外门杂役，负责物资派送，为期一年。
三，增设“外门运营监督员”一职，由外门弟子青穗担任，负责监督和优化外门物资流转效率，直接向宗主汇报。
这公告一出，所有人都傻了。
陈长老倒台，大家不意外，这种靠关系上去的，总有翻车的一天。
但陈景去跑腿，青穗成了“监督员”？
这情节发展的也太魔幻了。
青穗是谁？
那个默默无闻，整天抱着个大箱子到处跑的跑腿小妹？
她何德何能，能当上这个一听就很牛逼的“监督员”？
还直接向宗主汇报？
这比执事长老的权力都大了吧！
一时间，外门议论纷纷，各种猜测都有。
有人说青穗是宗主流落在外的私生女，这次是回来认祖归宗了。
有人说青穗其实是某个隐世家族的大小姐，来我们这体验生活。
还有人说，青穗根本不是人，是上古大能的器灵化形。
只有我，知道真相。
但我不敢说。
我怕我说出来，他们会觉得我疯了。
我只知道，我的好日子，来了。
陈景倒了，没人再敢找我麻烦。
我还白得了一株赤阳草和六百灵石的“赔偿”。
我用赤阳草炼了丹，一举突破到了炼气四层。
整个人神清气爽，走起路来都带风。
而陈景，他的苦日子，才刚刚开始。
一大早，我就看见他穿着和青穗同款的灰色杂役服，一脸生无可恋地抱着那个大木箱子，在各个院子之间穿梭。
他以前是前呼后拥，现在是人人喊打。
以前他克扣别人的丹药，现在轮到别人“不小心”把他那份弄丢了。
风水轮流转，报应来得就是这么快。
而青穗，她现在是“监督员”了。
她不用再自己跑腿了。
她每天的工作，就是搬个小板凳，坐在仓库门口，拿着她那本《配送指南》，监督陈景干活。
我凑过去看过一次。
那场面，简直闻者伤心，见者落泪。
“陈景。”青穗的声音，还是那么平淡。
“嗯？在……在！”陈景吓得一哆嗦，赶紧跑过来。
“你今天的派送任务，用时两个时辰零一刻钟，比标准时长慢了一刻钟。效率评定为：不合格。”
青穗在她的册子上画了个叉。
陈景的脸都白了。
“监督员大人！我……我今天肚子不舒服，所以……”
“原因无效。”青穗打断他，“工作只看结果。根据《外门杂役绩效考核暂行办法》，KPI不达标，扣除当日薪酬的百分之五十。你今天只能领到半块灵石。”
陈景快哭了。
他堂堂长老的侄子，现在为了半块灵石，在这里被人训得跟孙子一样。
“还有，”青穗继续说，“你在派送给庚七区弟子赵虎的物资时，发生了口角。虽然是他先挑衅你，但你作为服务人员，与客户发生争执，属于严重的服务事故。根据规定，你需要向客户书面道歉，并赔偿其精神损失费，暂定为……三块灵石。”
陈景彻底崩溃了。
“我……我总共就半块灵石，我拿什么赔他三块？”
“可以申请预支薪水，或者打欠条。”
青穗的语气，像个冷酷无情的资本家。
“利息按天算，日息百分之一。”
陈景两眼一黑，差点没晕过去。
高……高利贷？
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吗！
我在旁边看得叹为观止。
我发现，青穗折磨人的方式，真的与众不同。
她不打你，不骂你。
她用规则，用制度，用KPI，把你折磨得死去活来，你还找不到任何反抗的理由。
因为，她说的每一句话，都“符合规定”。
虽然那些规定，很可能都是她自己连夜编的。
我有点同情陈景了。
真的，就一点点。
正看着热闹，青穗突然抬头看向我。
“张凡。”
“啊？在！”我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。
“你的丹药。”
她指了指陈景怀里的箱子。
陈景不情不愿地从箱子里摸出一个瓷瓶，递给我。
我接过来，打开一看。
满满当当，十颗。
一颗都不少。
我心里感慨万千。
换了个人跑腿，世界都美好了。
我收好丹药，对青穗说：“谢了，青穗……监督员。”
青穗点点头。
然后，她说了一句让我意想不到的话。
“不用谢。这是交易。”
“交易？”我愣住了。
“对。”
她看着我，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点……我看不懂的情绪。
“你之前帮过我。所以，我还你。现在，我们两清了。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听到“两清”这两个字，我有点莫名的失落。
我帮她，只是出于同情。
我没想过要什么回报。
但在她看来，这一切，都只是一场需要计算清楚的交易。
人情，善意，在她那里，都可以被量化成具体的数字。
还完了，就两不相欠。
我看着她那张平静得有些过分的脸，突然觉得，她很孤独。
一个活在规则和数据里的人，真的会快乐吗？
也许，在“无情道”的世界里，根本就没有“快乐”这个概念吧。
我正想再说点什么，远处，宗门的警钟突然被敲响了。
“当！当！当！”
三长两短，这是最高级别的警报！
代表有强敌入侵！
整个外门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。
8
警钟长鸣，肃杀之气瞬间笼罩了整个青云宗。
无数道剑光从内门深处冲天而起，长老们的声音在空中回荡。
“所有弟子，立刻回洞府，开启防护阵法！不得外出！”
“戒律堂弟子听令，结剑阵，御敌！”
外门弟子们都吓坏了，一个个屁滚尿流地往自己的住处跑。
我虽然也怕，但心里更好奇。
什么人这么牛逼，敢打上我们青云宗的山门？
要知道，青云宗虽然在外门管理上有点奇葩，但好歹也是这方圆千里数一数二的大宗门，宗主可是金丹期的大修士。
我拉住一个从山门方向跑回来的师兄，问他怎么回事。
那师兄脸色惨白，惊魂未定。
“魔……魔道！是黑煞宗的人打过来了！”
黑煞宗！
我倒吸一口凉气。
那是附近最臭名昭著的魔道宗门，行事狠辣，无恶不作，宗主“黑煞老魔”据说已经是半步金丹的修为，跟我们宗主是死对头。
“他们来了多少人？”
“就……就一个！”那师兄的声音都在抖。
“一个？”我愣住了，“一个就把警钟敲成这样？”
“不是啊！那个人……他……他提着我们宗主的头！”
我脑子“嗡”的一下，炸了。
宗主……死了？
被黑煞宗的人杀了，还把头提到了山门口？
这他妈是来示威的啊！
这是要灭我们满门的节奏！
我顿时手脚冰凉。
宗主都死了，我们这些外门弟子，还不是待宰的羔羊？
就在我慌得一批的时候，我发现，我身边有个人，异常的冷静。
是青穗。
所有人都乱成一团，只有她，还稳稳地坐在她的小板凳上。
她甚至还有闲心，在她的《配送指南》上写着什么。
仿佛外面天塌下来，都跟她没关系。
陈景也吓破了胆，躲在青穗身后瑟瑟发抖。
“监……监督员大人，我们……我们快跑吧！”
青穗头也没抬。
“跑？为什么要跑？我的工作还没结束，现在是上班时间。”
陈景都快哭了。
“命都要没了，还上什么班啊！”
青穗终于写完了最后一行字，合上册子，抬起头。
她看了一眼山门的方向，那里已经灵光冲天，打得不可开交了。
然后，她站了起来。
“你说得对。”她点点头。
陈景一喜，以为她终于开窍了，要带他跑路。
结果青穗的下一句话，让他直接石化。
“这种大规模的恶性斗殴事件，严重影响了宗门的正常运营秩序，导致我的KPI无法按时完成。”
她的语气里，透着一丝……不悦？
“作为运营监督员，我有责任，去处理一下这个BUG。”
说完，她迈开步子，朝着喊杀声最激烈的山门方向，走了过去。
不是用飞的，不是用跑的。
就是很普通地，一步一步地走。
像一个要去处理打印机卡纸故障的办公室文员。
“哎……监督员大人！”
陈景想拦，又不敢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瘦小的背影，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。
我犹豫了一下，咬咬牙，也悄悄地跟了上去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我总觉得，接下来会发生一些……很不得了的事情。
我不想错过。
我绕到一处高地，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，正好能看到山门口的情景。
那场面，简直是人间地狱。
青云宗的山门广场上，躺了十几具尸体，都是我们宗门的长老和精英弟子。
一个身穿黑袍、满脸煞气的独眼龙大汉，正悬浮在半空中。
他手里，真的提着一颗头颅，那面容，赫然就是我们青云宗的宗主！
而在他周围，剩下的几十名内门长老和弟子结成剑阵，苦苦支撑，但显然已经摇摇欲坠。
“哈哈哈！青云宗的废物们！你们的宗主已经被我宰了！识相的，就乖乖打开护山大阵，献出你们的宝库和女弟子，老子还能饶你们一条狗命！”
独眼龙狂笑着，声震四野。
“休想！我青云宗弟子，宁死不降！”
一位断了手臂的长老悲愤地吼道。
“那就去死吧！”
独眼龙眼中凶光一闪，一股滔天的魔气从他身上爆发出来，化作一只巨大的黑色鬼手，抓向了下方的剑阵。
剑阵中的弟子们，一个个脸色惨白，眼中充满了绝望。
这一击，他们绝对挡不住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。
一个清脆平淡的声音，响彻了整个广场。
“请问，是哪位在这里搞事？”
所有人都愣住了，不约而同地看向声音的来源。
只见山门入口处，青穗抱着她的木箱子，正缓缓走来。
她无视了满地的尸体和冲天的魔气，像是在逛自家的后花园。
独眼龙也愣了一下，随即狞笑道：
“哟，来了个不怕死的小美人。长得倒是不错，正好抓回去当我的第十八房小妾！”
他说着，那只巨大的鬼手改变方向，直接朝着青穗抓了过去。
“青穗！”我吓得失声大喊。
然而，青我预想中血肉横飞的场面并没有出现。
那只足以撕裂山石的魔气鬼手，在距离青穗还有三尺远的地方，突然……停住了。
就像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。
然后，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，鬼手开始寸寸消散，化为了最原始的魔气，飘散在空中。
独眼龙的笑容，僵在了脸上。
“怎……怎么回事？”
青穗走到广场中央，停下脚步。
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，又看了一眼独眼龙手里的头颅。
眉头，深深地皱了起来。
“未经许可，在宗门公共区域内，恶意破坏公共财物，并造成多名员工伤亡。”
她的声音，很冷。
“你的行为，已触犯《青云宗安全生产条例》第一章第一条，属于最高级别的恶性事故。”
她抬起头，看着半空中一脸懵逼的独眼龙。
“现在，我以青云宗外门运营监督员的身份，正式通知你。”
“你，被捕了。”
全场，一片死寂。
所有人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青穗。
连那些苦苦支撑的长老们，都觉得这姑娘是不是被吓傻了。
你一个跑腿的，跟一个能秒杀宗主的魔道巨擘，讲《安全生产条例》？
独眼龙愣了足足三秒，然后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。
“哈哈哈哈！我听到了什么？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，要逮捕我？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！”
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。
“小美人，你知不知道我是谁？我乃黑煞宗副宗主，人称‘独眼魔龙’！杀你这种货色，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！”
青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。
“黑煞宗。记录在案。”
她好像从箱子里掏出了什么东西。
又是她那本宝贝《配送指南》。
她翻开册子，用炭笔在上面写着。
“肇事单位：黑煞宗。肇事者：独眼魔龙。事故等级：特级。”
她一边写，一边念。
“处理方案：肇事者，就地正法。肇事单位，列入宗门业务黑名单，并保留追究其连带责任的权力。”
写完，她合上册子，抬头。
“好了，流程走完了。”
她看着独眼魔龙，说出了让所有人灵魂出窍的一句话。
“你可以去死了。”
话音刚落。
她伸出了一根手指。
就是很普通的一根，白白净净的，食指。
对着天空中的独眼魔龙，轻轻地点了一下。
没有灵光，没有声响。
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独眼魔龙还在狂笑。
“就这？小美人，你是在给我挠痒痒吗？”
但是，下一秒。
他的笑声，戛然而止。
他的身体，僵在了半空中。
他的独眼里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不可思议。
他低头，看着自己的胸口。
那里，什么伤口都没有。
但是，他的身体，正在……消失。
不是爆炸，不是分解。
就是凭空地，一寸一寸地，化为虚无。
从脚开始，然后是腿，身体，手臂……
连同他身上的滔天魔气，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他想惨叫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他想挣扎，却动弹不得。
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，被从这个世界上，一点一点地“删除”掉。
最后，只剩下那颗还在狂笑的头颅。
然后，头颅也消失了。
仿佛他从来没有存在过。
整个世界，安静了。
只剩下风，吹过广场。
青穗收回手指，吹了吹指尖上不存在的灰尘。
然后，她转过身，看着已经全部石化、如同见鬼一般的青云宗众人，用一贯平淡的语气说：
“BUG已清除。各单位请尽快恢复生产秩序。另外，宗主职位空缺，麻烦人事部尽快发布招聘公告，不要影响下个季度的宗门业绩。”
说完，她抱着箱子，走了。
留下一地破碎的三观，和一群怀疑人生的修仙者。
9
独眼魔龙被“删除”了。
这个过程，不超过三秒。
整个青云宗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、长久的沉默。
所有幸存的长老和弟子，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，傻傻地站在原地，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他们看到了什么？
一个炼气一层的跑腿师妹，一根手指，点死了一个半步金丹的魔道巨擘。
这个事实，已经超出了他们认知能力的上限。
很多弟子甚至开始掐自己的人中，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。
过了很久，还是那位德高望重的李长老，第一个反应过来。
他想起了那天晚上在药谷的恐怖经历。
他浑身一颤，也顾不上一身的伤，连滚带爬地冲到青穗刚才站立的地方，“扑通”一声跪下，对着她离去的方向，疯狂磕头。
“恭送老祖！老祖仙福永享，寿与天齐！”
他这一嗓子，把所有人都喊醒了。
“无情道！”
“是那位老祖宗！”
“天啊！我们青云宗，竟然藏着这么一尊大神！”
“扑通”、“扑通”……
广场上，所有还活着的人，全都跪下了。
对着空无一人的山门入口，拜了下去。
那场面，虔诚得像是在朝圣。
我躲在石头后面，也跟着跪下了。
不跪不行啊。
腿软，站不住。
我感觉，我对我师妹的认知，又一次被刷新了。
我以前以为她是个王者。
现在我发现，我错了。
她不是王者，她是游戏GM。
看谁不爽，直接从后台删除角色数据的那种。
这场风波，很快就平息了。
或者说，是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，强行“恢复了生产秩序”。
第二天，新的宗门公告就贴出来了。
第一条，是关于黑煞宗的。
公告上说，经过宗门高层连夜开会决定，派出“特别行动小组”，前往黑煞宗，进行“友好访问”，并就“赔偿事宜”进行“深入磋商”。
措辞非常文明，非常礼貌。
但所有人都知道，这是要去抄家灭门了。
有那位老祖宗坐镇，别说一个黑煞宗，就是十个，也给你扬了。
第二条，就更离谱了。
是宗主的招聘公告。
我活了这么大，第一次见到修仙宗门招聘CEO，是用贴公告的方式。
而且，招聘要求，写得极其古怪。
《关于公开招聘青云宗宗主（CEO）的公告》
岗位职责：
1.全面负责宗门的战略规划、日常运营及财务管理。
2.确保宗门各项KPI指标（包括但不限于灵石收入、弟子增长率、地盘扩张速度等）的稳定增长。
3.处理各类突发事件，维护宗门品牌形象。
4.定期向“外门运营监督员”进行述职报告。
任职要求：
1.修为不限，金丹期及以上优先。
2.具备五百年以上大型宗门或修仙家族高层管理经验。
3.精通财务报表分析、项目管理、以及跨部门沟通。
4.熟练掌握《青云宗企业文化及行为准则》（入职后提供）。
5.最重要的一条：抗压能力强，情绪稳定，拥有服务意识。
我把这公告从头到尾读了三遍。
我严重怀疑，这份招聘启事，是青穗亲自写的。
尤其是最后那条“服务意识”，简直是灵魂。
招宗主，招出了一个“客服经理”的感觉。
更绝的是第四条。
宗主，要向外门运营监督员述职。
也就是说，未来的新宗主，名义上是CEO，实际上，是青穗的下属。
这公告一出，整个修真界都轰动了。
一开始，大家都以为是青云宗疯了。
宗主死了，不赶紧选个新宗主稳定人心，居然还搞公开招聘？
还要求会看财务报表？
你修仙还是开公司啊？
但是，当“独眼魔龙被一指点杀”和“黑煞宗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”的消息传开后。
所有人都闭嘴了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无尽的敬畏和……向往。
青云宗，有绝世大能坐镇！
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，传遍了四方。
一时间，无数修士从各地涌来，想要加入青云宗。
山门外，排队报名的队伍，从山脚排到了十里开外。
其中不乏一些元婴期的散修大佬，甚至还有其他宗门的太上长老，也想来跳槽。
而那份“宗主招聘公告”，也成了香饽饽。
无数修仙界的大佬，都削尖了脑袋，想来应聘这个“客服经理”。
毕竟，这可是能直接接触到那位传说中的老祖宗的机会啊！
就算只是当个下属，端茶倒水，万一老祖宗手指缝里漏点道韵出来，都够他们受用终身了。
青云宗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，火了。
火得一塌糊涂。
而这一切的缔造者，青穗，她在干嘛呢？
她还是跟以前一样。
每天搬个小板凳，坐在仓库门口，监督陈景跑腿。
只不过，现在她的小板凳旁边，总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。
有给她端茶送水的内门长老。
有给她捏肩捶腿的真传弟子。
还有专门从主峰跑来，给她扇扇子的太上长老。
一个个脸上都堆满了谄媚的笑容。
“老祖，累了吧？喝口悟道茶。”
“老祖，这个力道还行吗？”
“老祖，今天风大，我给您挡着。”
青穗的眉头，皱得越来越紧。
她觉得，这些人，严重影响了她的工作环境。
终于有一天，她忍不了了。
她站起来，看着周围那群献殷勤的大佬们，说：
“你们的行为，属于非工作时间的无效社交，拉低了我的办公效率。从明天起，我办公室周围三丈之内，禁止任何人靠近。”
大佬们如遭雷击。
然后，一个个又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。
“不愧是老祖！老祖这是在点化我们啊！”
“是啊！修仙之人，当清净无为，不应沉迷于这些俗事！”
“我悟了！我这就回去闭关！”
一群人，又呼啦啦地全跑了。
我站在不远处，看着这一幕，已经笑不出来了。
我只觉得，这个世界，越来越不真实了。
我看着那个坐在小板凳上，又恢复了清静，并满意地点了点头的师妹。
我突然觉得，可能对她来说，现在的一切，才是最正常的。
不正常的是我们。
我们永远也无法理解，一个活在“道”里的人，她的世界，到底是什么样的。
10
宗主招聘的面试，就在三天后。
地点，设在外门最大的一个演武场。
场面，那叫一个人山人海，锣鼓喧天。
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大佬。
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元婴老怪，今天跟大白菜一样，一抓一大把。
还有几个化神期的传说级人物，也混在人群里，踮着脚尖往前瞅。
他们都是来面试的。
为了那个“客服经理”的职位。
我作为“老祖的第一个朋友”（虽然是他们强行给我安的头衔），有幸在主席台上获得了一个座位。
我身边坐着的，是李长老，王长老，还有新官上任的……陈执事。
没错，陈景他叔，虽然被降职了，但因为态度端正，又被提拔起来负责打杂了。
他现在看我的眼神，比看他亲爹还亲。
面试的主考官，当然是青穗。
她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灰袍，坐在最中间的一张太师椅上。
椅子对她来说有点大，她小小的身子陷在里面，两只脚都够不着地，一晃一晃的，看着有点可爱。
但全场，没一个人敢觉得她可爱。
所有人看她的眼神，都像是看神。
面试开始了。
第一个上场的，是来自隔壁“天剑门”的太上长老，一个白发苍苍的元婴后期大修士。
在外面，那也是跺一跺脚，山都要抖三抖的人物。
今天，他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，紧张地搓着手，对着青穗九十度鞠躬。
“晚辈……晚辈张剑一，见过前辈！”
青穗点点头，示意他开始。
她面前没有简历，只有她那本《配送指南》。
张剑一开始了自我介绍。
从他三百年前如何惊才绝艳，到他如何带领天剑门走向辉煌，说得是口沫横飞，慷慨激昂。
基本上，就是在吹牛逼。
等他说了足足一刻钟，终于停下来了。
他满怀期待地看着青穗。
青穗翻了一页她的册子，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。
“根据你的陈述，天剑门在你的带领下，近一百年的灵石收入，年均增长率是百分之六。对吗？”
张剑一愣，好像没想到她会问这个。
但他还是骄傲地点点头：“没错！在老夫的经营下，天剑门财源广进！”
青穗又问：“那么，这期间，天剑门的核心弟子伤亡率，是多少？”
张剑一的脸色，有点变了。
“这个……修仙一途，本就充满凶险，有些伤亡，在所难免……”
“回答数字。”青穗的语气，不带一丝感情。
张剑一的额头冒汗了。
“大概……大概是百分之十……”
青穗在册子上画了个叉。
“以百分之十的员工损耗，换来百分之六的营收增长。投入产出比过低，项目管理能力不合格。”
她抬头，看着已经呆住的张剑一。
“下一个。”
张剑一，元婴后期大修士，天剑门太上长老。
面试，第一轮，出局。
他失魂落魄地走下台，仿佛苍老了一百岁。
全场，一片哗然。
所有人都没想到，面试会是这个风格。
不问修为，不问道心，不问神通。
问KPI？问投入产出比？
接下来几个面试者，也都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人物。
但无一例外，全都在青穗那堪比天道审计的提问下，败下阵来。
“你宗门的管理层级太多，信息传递效率低下，组织架构需要优化。”
“你的激励制度有问题，只奖励头部员工，忽略了大多数普通员工的积极性，不利于长期发展。”
“你去年发动的宗门战争，虽然抢到了一座灵石矿，但战后安抚和资源整合的成本，远高于矿脉本身的价值。这是一次失败的投资。”
每一个被淘汰的大佬，都像是被剥光了衣服，露出了底裤。
他们引以为傲的功绩，在青穗的数据分析面前，变得一文不值，甚至可笑。
我坐在旁边，听得目瞪口呆。
我发现，青穗不是在招宗主。
她是在用她那套“无情道”的逻辑，在给整个修真界的管理模式，上一堂生动的公开课。
主题就是：《你们这群傻逼，到底会不会开公司？》
面试进行到最后，只剩下一个人了。
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候选人。
“百宝阁”的首席大掌柜，钱多多。
百宝阁，是修真界最大的商业组织，分店遍布天下。
钱多多不是修士，他只是个凡人。
但他却是修真界最富有的人。
他胖乎乎的，一脸和气生财的笑容，穿着一身金丝员外袍，看着就像个地主老财。
他一上台，就给青穗行了个标准的商家礼。
“草民钱多多，见过仙师。”
青穗看了他一眼，问：“你没有修为，如何管理一群修士？”
钱多多笑了。
“仙师，管理，靠的不是拳头，是规矩和利益。我有整个修真界最完善的账本，最合理的分配制度。我能让每一块灵石，都花在刀刃上。也能让每一个为宗门效力的人，都得到他应得的回报。”
他没有吹嘘自己，而是从储物戒指里，拿出了一大堆玉简。
“这是我为青云宗做的发展规划书，一共三百六十五卷，请仙师过目。”
全场都疯了。
这他妈是有备而来啊！
还写了三百六十五卷的PPT？
太卷了！这凡人太卷了！
青穗破天荒地没有看她的《配送指南》。
她拿起一份玉简，神识扫了进去。
过了很久，她抬起头，眼中，似乎闪过了一丝……欣赏？
“你的规划，很大胆。但也很……高效。”
钱多多躬身道：“为仙师效力，草民万死不辞。”
青穗沉默了。
全场都屏住了呼吸，等待着最终的宣判。
终于，青穗开口了。
“最后一个问题。”
她看着钱多多。
“如果，你的一个下属，为了完成KPI，不小心把天给捅了个窟窿。你怎么办？”
这个问题，太刁钻了。
所有人都觉得，这根本没法回答。
钱多多却想都没想，立刻回答道：
“回仙师，分三步走。”
“第一，立刻启动应急预案，动用一切资源，把窟窿补上，将损失降到最低。”
“第二，评估这次事件造成的品牌形象损失，并立刻启动公关方案，将负面影响转化为正面宣传，比如，可以宣传我们青云宗，是唯一有能力补天的宗门。”
“第三，”他顿了顿，脸上露出了一个精明的笑容，“我会把‘补天’这个业务，打包成一个收费项目，向其他所有宗门推广。毕竟，谁也不能保证，自己家不会哪天也捅个窟窿，对吧？”
“……”
全场，鸦雀无声。
所有的大佬，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钱多多。
人才！
这他妈绝对是个人才！
这脑子是怎么长的？捅了天还能开发成收费业务？
连我，都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。
青穗看着他，看了很久。
然后，她缓缓地点了点头。
在她的《配送指南》上，钱多多的名字后面，画了一个圈。
“你被录用了。”
她说。
“试用期，三百年。”
11
钱多多上任了。
青云宗，迎来了一位凡人宗主。
这个消息，再次震动了整个修真界。
但这一次，没有人再敢嘲笑。
所有人都知道，这位胖乎乎的凡人宗主背后，站着一尊谁也惹不起的神。
青云宗的画风，从这一天起，彻底跑偏了。
钱多多带来了他百宝阁最专业的管理团队。
宗门上下，进行了一次彻头彻尾的改革。
以前的什么传功堂、戒律堂，全被撤了。
改成了“人力资源部”、“风险控制部”、“市场推广部”。
长老们不再是长老，他们有了新的职位，比如“首席研究员”、“区域业务总监”。
弟子们做任务，不再是凭贡献点，而是发“工资”，每月十五，准时打到你的身份玉牌里。
表现好的，还有“年终奖”和“股权激励”。
整个青云宗，从一个修仙门派，变成了一个……呃，修仙界的托拉斯巨头。
一开始，很多弟子和长老都表示不适应。
但很快，他们就发现……真香！
管理清晰了，资源分配公平了，只要你努力“工作”，就能拿到实实在在的灵石和丹药。
再也没有什么关系户，没有什么克扣。
所有的一切，都按规矩来。
而这个规矩，是钱多多定的，青穗批准的。
宗门的效率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提升。
短短几年，青云宗的实力就膨胀了数倍，隐隐有成为天下第一大宗的趋势。
而我，张凡，也在这场变革中，水涨船高。
因为我是“老祖的第一个朋友”，这个半官方认证的头衔，让我在宗门里的地位变得非常特殊。
钱多多亲自找我谈话，想给我安排一个“董事长助理”的职位。
我给拒了。
我不是那块料。
我还是喜欢安安静
静地修炼。
于是，我成了青云宗一个很特殊的存在。
我没有任何职位，但我的月钱，是宗门最高级别的。
我可以随意出入任何禁地，调用任何资源。
所有的长老见了我，都得客客气气地喊我一声“张凡师兄”。
我知道，这一切，都是因为青穗。
他们不是在尊敬我，他们是在尊敬我背后的那个人。
但我很少能见到青穗了。
自从钱多多上任后，宗门的一切都走上了正轨，运营效率极高，几乎没有什么BUG需要她这个“监督员”去处理。
她好像……失业了。
她不再每天坐在仓库门口。
她回到了她以前住的那个小院子，就是我第一次塞给她灵石的那个地方。
她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安安静静的跑腿师妹。
整天待在院子里，不知道在干什么。
我去找过她几次。
她还是老样子，话很少，没什么表情。
我们之间，也聊不出什么。
我跟她说宗门的变化，她只是点点头，表示“已阅”。
我跟她说我修为的进步，她也只是看看我，说一句“数据正常”。
我们之间，仿佛隔着一整个世界。
有时候，我会坐在她的院子门口，看着她。
她会一个人，对着一朵花，看上整整一天。
不言不语，不动不摇。
仿佛她自己，也成了一朵花，一块石头。
我不知道她在干什么。
李长老偷偷跟我说，老祖这是在“悟道”。
她说不定哪天，悟透了，就直接飞升了，离开我们这个世界了。
听到这话，我心里，又是一阵莫名的失落。
我希望她能得道成仙。
但不知为何，我又有点不希望她离开。
我成了青云宗的一个传说。
传说里，我慧眼识珠，在老祖微末之时，就与她结下了深厚的友谊。
传说里，我是唯一能和老祖说上话的人。
传说里，我的一句话，甚至可以影响老祖的决定。
但我自己知道，那都是假的。
在她面前，我跟其他人，没有任何区别。
我只是一个……数据稍微有点特殊的，普通人类。
直到有一天，这种平静被打破了。
那天，宗门来了一个很特别的客人。
一个穿着破烂道袍，醉醺醺的老叫花子。
他无视了山门的所有禁制，直接出现在了宗主大殿。
钱多多和所有高层，都如临大敌。
但那老叫花子，谁都没看，直接点名道姓。
“让那个叫青穗的女娃儿，出来见我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，却传遍了整个青云宗。
12
那老叫花子，强得离谱。
钱多多启动了宗门最高级别的护山大阵。
那可是能抵挡化神期修士全力一击的超级阵法。
结果，老叫花子只是打了个酒嗝。
大阵就像个玻璃罩子一样，碎了。
所有长老都吓傻了。
这至少是渡劫期的老怪物！
甚至是……地仙？
就在宗门上下，以为又要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。
青穗的院门，开了。
她从里面走了出来。
还是那身灰袍，还是那副平淡的表情。
她一步一步，走到那老叫花子的面前。
“师父。”
她轻轻地喊了一声。
“轰！”
我感觉我的天灵盖，又被一道神雷劈中了。
师……师父？
这个看起来随时会醉死过去的老叫花子，是青穗的师父？
那他得是多牛逼的存在？
老叫花子眯着醉眼，上下打量着青穗。
“嗯，不错。入世修行，看来有点效果。你身上的‘道’，圆融了一些，不再是那么冷冰冰的了。”
青穗没说话。
老叫花子又看了一眼周围这崭新的、充满“现代化”气息的青云宗，撇了撇嘴。
“你把这地方，搞得乌烟瘴气。又是KPI，又是CEO。修仙，被你弄得跟凡人做买卖一样，俗不可耐。”
青穗终于开口了。
“师父，道，无处不在。买卖是道，KPI也是道。”
她的声音，依然平淡，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“您教我，无情道，是斩断七情六欲，以身合天道。但我在这里，看到了另一种道。”
她伸出手，指向了远方。
那里，是外门弟子的生活区。
我能看到，弟子们在演武场上挥洒汗水，在丹药房里为了一个新丹方而争论不休，在任务殿前为了一个好任务而挤破头。
他们有喜有悲，有哭有笑。
他们很弱小，很平凡，为了几块灵石，几颗丹药，而奔波劳碌。
但他们，活得很……真实。
“他们每一个人，都有自己的道。”
青穗轻声说。
“他们的道，很小。小到只是想突破下一个境界，只是想给家人买一件法器，只是想在宗门大比上，拿到一个好名次。”
“这些道，汇集在一起，就成了这个宗门的道。无数个宗门的道，汇集在一起，就成了这个世界的道。”
“师父，您让我斩断七情六欲，去看那天道。可我发现，天道，不就在这人间烟火里吗？”
老叫花子，愣住了。
他看着自己的徒弟，那双醉眼，第一次变得清明。
他好像，第一次认识她。
“你……”
他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却又说不出来。
青穗向他，缓缓地鞠了一躬。
“师父，徒儿悟了。”
“无情道，不是无情。而是，有情于万物，而又不滞于一物。视众生平等，视规则如一。”
“这，才是我的道。”
她直起身，看着老叫花子。
“所以，徒儿不能跟您回去了。我的修行，还没有结束。”
老叫花子看着她，看了很久很久。
最后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，脸上，竟然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。
“痴儿，痴儿。罢了，罢了。”
他摇了摇头，转身，一步踏出，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。
只留下一句话，在空中回荡。
“你的道，你自己走。为师，不拦你。”
师父走了。
青穗站在原地，站了很久。
我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。
我只知道，她身上的气息，好像……变了。
不再是那种绝对的冰冷和死寂。
多了一丝……说不清道不明的……温度？
她转过身，看到了我。
她也看到了我身后，那些因为担心她，而全部跑出来的宗门高层。
钱多多，李长老，陈执事……
所有人的脸上，都写满了关切。
她看着我们，沉默了。
然后，她脸上，第一次，出现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表情。
那是一个，非常非常淡，淡到几乎看不见的……
微笑。
“通知下去。”
她说。
“今天，全宗门，放假一天。所有人的KPI，都算满额。”
说完，她转身，回了她的院子。
我看着她的背影。
突然觉得，我好像，离她近了一点点。
也许，我永远无法真正走进她的世界。
但是，她的世界里，好像，已经有了我们的影子。
我，张凡，青云宗外门弟子。
我的师妹，是修无情道的神。
但我觉得，她现在，更像一个人了。
一个……会给员工放假的，好老板。
这就够了。
至于我的道？
我的道，可能就是，能一直在这里，看着她吧。
小说《我师妹，她好像没有痛觉》的主要角色是【青穗,陈景】，这是一本玄幻仙侠,大女主,沙雕搞笑,爽文小说，由新晋作家“半聋半哑扮愚人”倾力打造，故事情节扣人心弦。本站无广告，欢迎阅读！本书共计21078字，1章节，更新日期为2025-11-05 21:44:07.691062。该作品目前在本网 【ytxyhg.com】上完结。小说详情介绍：我师妹，她好像没有痛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