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一世,小叔子在转业途中死了。
老公说要冒充小叔子照顾弟媳。
“诺诺刚怀孕受不了刺激。”
“等孩子生下来,我绝对第一时间告诉她真相!”
然而我等了十三个月,所谓的遗腹子才呱呱落地。
我忍到满月宴那天。
当众拆穿了老公顶替身份一事。
不想他早有准备。
买通医生将我关进了疯人院!
我受尽折磨而死。
再睁眼。
我回到了小叔子尸体运回来的那天。
1
“竹心,诺诺她怀孕……”
不等陈江亦说完。
我快速接话:“老公!亚楠的工作不能黄了!”
陈江亦被我突如其来的抢白弄懵。
连准备帮腔的婆婆都愣住了。
我脸上绽放出对金钱的渴望。
“你去顶替亚楠的身份吧!”
“什么?”
陈江亦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我往前凑了凑,声音带着算计:
“亚楠那份转业安置的工作,可是肥缺!多少人盯着呢!这是你往上爬的唯一机会了。”
陈江亦脸上的茫然只停留了一瞬。
顶替弟弟的身份,意味着不仅能接手转业安置。
还能沾染仙女般的弟媳。
他眼神里的贪婪都快溢出来了。
“这……这能行吗?”
“怎么不行?”我立刻给他吃定心丸。
“你和亚楠长得八分象,只要我们自家人不承认,这个身份就是你的了!”
“况且诺诺现在怀孕了,只要她生下孩子,到时候就得乖乖听我们的。”
陈江亦没想到我这么上道,虚伪的搂着我。
“竹心啊,还是你识大体,就是委屈你了。”
我低下头,掩饰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。
委屈?不,一点也不。
看着陈江亦强压着兴奋,我心里只有报复的念头。
让你先爬高点,摔下来才够痛!
再抬头,我的神情被为难取代。
“只是你成了亚楠,国营厂的工作只能我去接手了。”
陈江亦愣了一下。
他显然没料到我会在这个时候提出工作的事。
上一世,国营厂的工作是我千辛万苦考上的。
来不及高兴,突如其来的小产迹象让我只能待家休息。
后来孩子没生下来,工作也被陈江亦拿走了。
这一世,我必须牢牢抓住属于自己的东西。
“这……”
陈江亦有些犹豫,毕竟国营厂的岗位也是块肥肉。
“陈江亦!你不会是想兼祧两房吧?”
听我质问,陈江亦脸色一变,快速否认:
“竹心!你胡说什么!我是那种人吗?”
“我发誓,我对诺诺绝无非分之想!”
“我做这一切,都是为了这个家,为了亚楠未出世的孩子,更是为了我们俩的未来!”
他言辞恳切,眼神真诚。
若不是重活一世。
我几乎又要被他这副虚伪的嘴脸骗过去。
为了我们俩的未来?
真是天大的笑话!
他眼里只有他自己的前程和那个娇媚的弟媳!
我心中冷笑连连,面上却适时地缓和了神色。
带着一丝被说服后的委屈,强忍着恶心靠向他。
“我去工作,能离你近点,到时候你得空来找找我,我也能早日怀上……”
“现在弟妹都有了,我还没半点动静,我惭愧啊!”
我说着,眼泪又适时地滚落下来。
说到传宗接代,一旁的婆婆果断倒戈到我这边:
“竹心说得对,国营厂和亚楠的新单位都在省城。”
“你们努力!早日给老陈家生个孙子!”
目的达成,我心中冷笑,面上却是一片感激:
“还是妈疼我。”
2
说罢,我不再停留,转身直奔村头。
此刻,我需要一个舞台,一个将陈江亦救人牺牲的事迹牢牢钉死的舞台。
村头老槐树下,我凄厉的哭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“我的江亦啊!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!”
我哭得撕心裂肺,将那些年被关疯人院的痛苦哭了出来。
“你为了救落水的孩子,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啊!你让我怎么活啊……”
我一边哭,一边断断续续地还原着陈江亦牺牲的壮烈场景。
围观的乡亲们无不动容,唏嘘不已。
“江亦这孩子,平时看着闷声不响,关键时刻是真爷们儿!”
“是啊,可惜了,这么好的人。”
“竹心你别太伤心了,节哀啊……”
听着众人的议论,我知道,陈江亦舍己救人的英雄形象,已经在村庄里立住了。
第二天下午,林诺诺才姗姗来迟。
她穿着时兴的的确良连衣裙,气质与这个灰扑扑的村庄格格不入。
她一进屋,就发出几声干呕。
一直关注着她的陈江亦,条件反射般冲上前,无比自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关切:
“诺诺,是不是不舒服?快坐下歇歇!”
这一幕,如针般刺进我的眼底。
上一世,我受不了自己的老公搂着别的女人关怀。
在众多亲友的注视下,疯了般冲上去将两人扯开。
“陈江亦!你看清楚!我才是你老婆!她是你弟媳!”
然而,我换来的是什么?
是林诺诺泫然欲泣的表演。
她将一场正妻的控诉,轻描淡写地扭曲成了寡嫂对小叔子的觊觎。
而陈江亦非但没有解释,反而站在了她那边。
“嫂子,你是不是得了臆症?我是亚楠啊!”
就是那一次的失控,我被众人当成了精神失常。
回忆让我的恨意翻涌。
尤其是对上林诺诺暗中挑衅的神情。
曾经我以为她不知情。
然而我被关进疯人院时,她笑着嘲讽我。
“嫂子,你真是傻得可爱。”
“从我嫁入陈家起,江亦看我的眼神就不清白。”
“你不知道吧,就因为我随便一句话,江亦就亲手打掉了你们两的孩子。”
看着此刻抱的难分难舍的两人,我迅速低下头。
再抬起时,脸上已经挂满了作为长嫂的体贴。
“诺诺,你怀孕了,快到里屋躺会儿。”
诺诺靠在陈江亦怀里,柔弱地点了点头。
她的目光与陈江亦快速交汇,那眼神深处,是不加掩饰的勾引。
不过三天。
陈江亦就将弟弟的尸体火化了。
迫不及待地要领着林诺诺去城里报道。
临走前,他偷溜进我的房间,想像过去一样亲热。
“快出去!让诺诺看到像什么样!”
陈江亦有些尴尬,还是故作深情的保证着。
“竹心,等诺诺生了孩子,我就和她说清楚。”
“国营厂就在我的新单位隔壁,我有空就来看你。”
想到这三天,两人在我眼皮底下的亲亲我我。
我忍着恶心将人打发走。
随后马不停蹄地拿着他的死亡证明去了国营厂。
却不想还是迟了一步!
3
陈江亦答应将工作给我,却将工资绑到了自己名下。
我气冲冲的跑去他的新单位闹。
陈江亦坐在崭新的办公桌后,穿着挺括的制服,人模狗样。
听我质问工资的事,他脸上堆起虚伪的无奈:
“竹心,你别急,我也是怕你心思单纯,拿着钱被人骗了。”
“等你怀孕了,我的钱都归你管。”
他话里话外,还是拿怀孕拿捏我。
眼神在我身上暧昧地打量着,特意压低了声音:
“诺诺今晚不在,你来找我,我们沟通沟通感情。”
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。
我气得浑身发抖,几乎要控制不住抓花他的脸!
但我死死掐住了手心,硬生生将这股情绪压了下去。
不能动手!
在这里动手,我占不到任何便宜。
“陈亚楠!”
我声音冷得像冰。
“请你放尊重些!我是你嫂子!”
“诺诺现在很需要你,我希望你别在这时候出岔子。”
这是我第二次明确拒绝他,毫不留情面。
陈江亦脸上的假笑凝固,眼神里闪过被人忤逆的不悦。
他慢慢靠回椅背,打量我的目光变得审视。
“行,大嫂,你好好守住道德底线才是。”
他挥挥手,像赶苍蝇一样。
“工资的事,以后再说。我忙,你先回去吧。”
我知道,我们之间的虚假和谐,已经出现了裂痕。
我果断离开,心知靠他良心发现归还工资已是痴人说梦。
既然明路不通,那就走暗路!
回到厂里,我熬了几个晚上写了一封举报信。
举报陈亚楠利用职务之便,侵占我的工资。
第二天,我趁着午休,悄悄将信投进了厂门口的群众意见箱里。
看着信封滑入箱口,我仿佛看到了希望。
然而,我低估了“陈亚楠”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。
投信的第二天下午,我刚走出车间,就被一个身影拦住了去路。
是陈江亦。
他脸色铁青,手里赫然捏着我昨天投进去的那封信!
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问我:
“林竹心,你告诉我,这是什么?”
我脸色瞬间惨白,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。
他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?
还拿到了原信!
“能耐了啊?”
“学会写举报信了?想去上面告我?嗯?”
他上前一步,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。
“我告诉你,林竹心,别给脸不要脸!”
“我能用陈亚楠的名字站在这里,就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你!”
“你以为你是谁?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!要不是我顾念旧情,你连这份工作的边都摸不着!”
我看着他那张扭曲的脸,与疯人院里看着我受折磨的脸慢慢重叠。
巨大的绝望几乎让我窒息。
但我不能倒下,绝对不能!
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大脑飞速运转。
信在他手里,他没有立刻公开闹大,而是私下找我,说明他也有所顾忌。
他怕事情闹开,即使不能直接证明他顶替身份。
也会影响他刚起步的前程。
电光火石间,我有了决断。
我的神情变得愤怒。
4
“陈江亦!你还有脸问我?”
“我将你让给林诺诺,图的是什么?不就是图你能攀上高枝,图我们以后能过上好日子吗?”
我上前一步,不管不顾地戳着他的胸口。
“可你呢?你自己发达了,转头就想饿死我这个原配发妻是不是?”
“克扣我辛苦赚的钱,这就是你答应我的好日子?”
我刻意将矛盾集中在金钱上。
果然,听到我不是控诉他背叛感情,而是抱怨没钱。
陈江亦眼中那股杀意散了几分。
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。
甚至是轻蔑。
一个只要钱的女人,总比一个执着于感情的女人要好对付得多。
“所以,你就用举报信来要挟我?”
“林竹心,你知不知道这玩意儿会毁了我,也毁了你自己!”
“我不管!”
我扮演着一个目光短浅的女人。
“我只知道没钱活不下去!你把我应得的给我!不然我就闹!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!”
我作势要去抢那封信,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。
“够了!”
陈江亦低喝一声,彻底失去了耐心。
但也彻底相信了我这番要钱不要命的表演。
他将举报信三两下撕得粉碎,扔在地上。
“钱,我会给你。”
他厌烦地看着我,像是在处理一件棘手的麻烦。
“每个月给你三分之一,足够你生活了。”
“但这是最后一次!如果你再敢搞这种小动作……”
他眼神重新变得锐利。
“我让你在省城待不下去!”
三分之一……
虽然远低于我的预期,但这是我此刻能争取到的最大战果。
我脸上立刻露出一种不甘的神情,嘟囔着:
“三分之一也太少了,行吧行吧,总比没有强,你尽快把钱给我!”
我刻意表现出对金额的不满,但又迅速妥协的形象。
陈江亦冷哼一声,不再看我,轻蔑的转身离开。
举报信被发现的事让我低调了几天。
然而,就在我寻找突破口时。
婆婆竟找到了厂里。
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。
那男人约莫四十岁上下,一双三角眼浑浊不堪,看人时带着毫不掩饰的猥琐。
婆婆当着众多工友的面,声音洪亮的嚎着:
“竹心啊!我苦命的孩子!”
瞬间,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。
我心中警铃大作。
婆婆快步上前抓住我的手,眼泪说来就来:
“竹心,你年纪轻轻就守了寡,连个孩子都没留下,我们老陈家不能这么耽误你啊!”
她指着旁边那个咧着一口黄牙的男人:
“这是邻村的老李,虽然长得是急了点,但他家底厚实,人也老实本分!嫁过去肯定饿不着你!”
我气得浑身发抖,血液直冲头顶!
上一世,直到我被关进疯人院,都没有过改嫁这一出!
是因为举报信事件,让他们觉得我脱离了掌控?
所以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,让我永无翻身之日吗?
5
“妈!”
我试图抽回手,声音因愤怒而颤抖。
“我不嫁!我要给江亦守孝!”
“守什么孝啊!”
婆婆哭嚎起来,声音更加凄厉。
“江亦他昨晚给我托梦了啊!他求我一定要给你找个好归宿!不然他死不瞑目啊!”
她这一番鬼魂托梦的说辞。
瞬间引起了周围工友的同情和议论。
“唉,这婆婆真是深明大义。”
“是啊,还想着儿媳的以后,难得。”
“江亦也是个有情有义的,死了还惦记老婆……”
舆论的压力像无形的手向我扑来。
我看着婆婆那双狠厉的眼睛,知道她这是有备而来。
我死死咬着下唇。
不能硬扛,在孝道和亡夫遗愿这两座大山面前,我的个人意愿显得如此微不足道。
我猛地跪倒在地,不是对婆婆,而是朝着老家的方向,泪水汹涌而出。
“江亦!”
我哭得撕心裂肺。
“你走了,就留下我一个人受这种罪吗?”
“我说了要为你守着的!我说了的啊!你要是真疼我,就别逼我!让我清清静静地给你守完这三年!”
“不然!不然我这就随你去了算了!”
我以死相逼!
既然他们用鬼魂说事,那我就用“殉情”来对抗!
看谁更狠!
果然,我这决绝的态度和殉情的威胁,让婆婆脸色一变。
也让周围的议论声小了一些。
那老李更是缩了缩脖子,似乎怕真惹出人命。
婆婆眼神阴鸷地盯了我半晌,似乎在权衡。
最终,她没能当场把我绑走,这场说亲在我的激烈反抗中暂时不了了之。
婆婆丢下一句:“你再好好想想!”
便带着那个老李悻悻离开。
我虚脱般地坐在地上,心知这绝不可能结束。
果然,没过几天,村里就有人捎来口信。
说我婆婆在家不小心摔断了腿。
指名要我这个孝顺儿媳回去伺候。
与此同时,车间主任也找到我。
面色为难地表示。
上面打了招呼,考虑到我家情况特殊,批了长假,甚至亲自给我买好了今晚的火车票。
陈江亦!一定是他动用了关系!
他们这是软的不行,就来硬的!
用孝道和强权,逼我离开省城。
回到那个完全由他们掌控的村子里!
我捏着那张火车票,指尖冰凉。
他们为什么这么急切地要我离开省城?
仅仅是因为举报信?
还是,省城有什么他们害怕我知道的?
村里是绝对不能回的。
但我必须创造一个无法离开的正当理由。
下午交接班的时候,我背着行李快速往外走。
等车速稍快的吉普车驶近时,我脚下一滑,整个人摔倒在车头前不远处!
“哎呀!”
“撞到人了!”
惊呼声四起。
吉普车在离我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停下。
我抱着左脚踝,疼得额头瞬间冒出冷汗。
这一次,不是装的,我是真的故意扭伤了自己。
几个热心的工友立刻将我送到了厂医院。
医生检查后,诊断为左脚踝韧带撕裂,至少得拄十来天拐杖!
6
我刚在病床上安顿下来,得到消息的陈江亦和林诺诺就一起赶来了。
两人脸上都堆满了恰到好处的担忧。
“嫂子!你怎么这么不小心!”
陈江亦几步走到床前。
“伤得重不重?医生怎么说?”
他看了一眼我肿得老高的脚踝,眉头紧锁。
林诺诺也柔柔弱弱地凑过来。
“大嫂,你没事吧?听说你摔了,可把我们急坏了。”
“都怪我太着急赶车了,这下不能回去照顾婆婆了。”
我从善如流的表现出自责。
果然,陈江亦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。
但碍于病房里有其他病人,没有立刻发作。
“我去买点吃的,诺诺你陪陪嫂子。”
他出去后,房里只剩下我和林诺诺,以及隔壁床拉着帘子,一直没什么动静的病人。
林诺诺脸上的关切表情,在陈江亦离开的瞬间,如同潮水般褪去。
她缓缓站起身,朝我逼近。
在我警惕的眼神下,她俯下身,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:
“林竹心,要怪,就怪你自己太贪心,拿了钱,还不安分。”
“江亦现在是我的老公,你以为他还会看上你?”
我心头巨震!陈江亦都告诉她了?他们果然早已狼狈为奸!
不等我反应,林诺诺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决绝。
她猛地向后一仰,腰部重重地撞在了旁边的病床架子上!
“啊!”
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。
鲜红的血液从她身下流出,染红了素色的连衣裙。
“我的孩子!我的孩子啊!”
林诺诺蜷缩在地上,声音充满了绝望。
这一切发生得太快!
几乎是同时,陈江亦推门而入,恰好看到林诺诺倒地流血的一幕。
而我,正半坐在床上,一只手还保持着拉扯的姿势!
“诺诺!”
陈江亦目眦欲裂,冲过来抱住林诺诺。
“林竹心!你这个毒妇!你对她做了什么?”
“你推她了是不是?你嫉妒她怀了我的孩子,你就下此毒手?”
他的怒吼声响彻整个病房,外面走廊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。
“我没有!是她自己撞的!”
我急声辩解,声音因恐惧而颤抖。
“自己撞的?诺诺怀着孩子,她会自己往床上撞?”
陈江亦根本不信,或者说,他根本不需要信。
他只需要把这个罪名扣在我头上!
他抱着血流不止的林诺诺,对着围观的医生护士和病人家属,声泪俱下地控诉:
“大家评评理!这是我嫂子!我哥哥为了救人牺牲了,我们好心照顾她。”
“可她呢?她自从我哥死了,就疯了!一直骚扰我,对我有非分之想!现在看到我妻子怀孕,她竟然下此毒手!她要杀了我的孩子啊!”
他颠倒黑白,将上一世用来污蔑我的说辞,提前用了出来!
周围的人群顿时哗然,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我。
“天哪!看不出来啊,长得挺老实,心这么毒!”
“就是,连未出世的孩子都害!”
“怪不得她男人死了,肯定是报应!”
“这种疯子就该送进疯人院!”
指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,瞬间将我淹没。
我看着陈江亦那狰狞的嘴脸,看着林诺诺在他怀里带着得意的笑,看着周围人鄙夷唾弃的目光……
历史仿佛要重演!
他们又要用同样的方式,把我送进那个地狱!
我浑身冰凉,手脚发麻。
几乎能听到疯人院铁门在耳边哐当关闭的声音!
7
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。
“够了!”
一个充满威严的男声,打断了这混乱的一幕。
所有人都是一愣,循声望去。
只见病房最里面那个一直拉着帘子的病床,帘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猛地拉开。
一个眉宇间带着正气的男人,正靠坐在床头。
他的一条腿打着石膏,吊在牵引架上,显然是重伤员。
他目光如炬,冷冷地扫过陈江亦和林诺诺。
最终落在我苍白无助的脸上。
他的声音清晰有力,传遍了安静的病房:
“我就在这帘子后面,听得清清楚楚,看得明明白白。”
“这位女同志,从头到尾,根本没有碰过那位孕妇一下。”
“是这位孕妇自己,突然向后撞到床架上的。”
他锐利的目光转向脸色骤变的陈江亦和林诺诺。
“你们冤枉好人了。”
一瞬间,病房内外,一片死寂。
所有的目光,都聚焦在了这位突然出现的证人身上。
我呆呆地看着他,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道光!
陈江亦将林诺诺交给闻讯赶来的护士后。
脸上换上了一副沉痛的表情。
“这位同志,感谢你出声。”
他扫过证人吊着的伤腿,重点落在了对方病号服下的旧军裤上。
“不过,你可能不了解我们家的具体情况。我是城西物资调配办公室副主任,陈亚楠。”
他特意强调了单位和职位,试图用身份建立权威。
“这位是我亲大嫂。我大哥几个月前牺牲了。”
“大哥走后,我嫂子她,唉,受了太大刺激,精神上就有些不太稳定。”
“她甚至让我冒充大哥留在她身边,并且对我的妻子抱有很深的敌意。平时在家里有些小摩擦,我们都忍了,没想到今天她竟然……”
他这番说辞半真半假,既点明了自己的干部身份,又给我扣上了精神不稳定的帽子。
证人眉头紧锁。
他锐利的目光直视陈江亦:
“既然知道你嫂子精神状态不稳定,对你妻子有敌意,那你刚才为什么放心让她们两人单独相处?你离开的意图是什么?”
这一问,直指核心!
陈江亦显然没料到这个男人如此犀利。
他反应极快,脸上瞬间堆满了自责:
“这位同志批评得对!这事都怪我!诺诺说她渴了,我想着就在楼下买点喝的,快去快回,也就一两分钟的事……”
“我以为这么短时间不会出事,是我大意了!我要是知道会这样,我说什么也不会离开诺诺半步啊!”
他捶胸顿足,表演得淋漓尽致,将一个疏忽导致妻子受害的好丈夫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。
这番以退为进,加上他刚才自报的副主任身份,让周围原本因证人话而产生疑虑的观众,又开始倾向他了。
“唉,陈主任也是不容易,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家里。”
“是啊,摊上这么个精神不正常的嫂子,真是倒了血霉了……”
“人家是干部,总不能胡说吧?看来那女的是真疯了!”
舆论的风向,再次缓缓偏转。
陈江亦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得意。
8
就在他以为已经控制住场面,可以顺势将我送去治疗时。
病房门口,一个穿着深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。
男人目光扫过混乱的病房,最后落在陈江亦身上。
“陈主任,您这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?”
看到来人,陈江亦的脸色瞬间大变。
那是一种混合了惊慌和急于掩盖的情绪!
我认得他!
前世模糊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!
王全河,省里新调来的副书记。
更重要的是,他就是陈亚楠救的那个小孩的爷爷!
陈江亦定是最近搭上了这条线。
知道了对方的真实身份,所以他才会如此急切地想把我弄走!
担心我会分走他垂涎欲滴的好处!
“王书记!”
陈江亦的声音都变了调,换上了近乎谄媚的恭敬。
“没什么大事!一点家事!惊扰您了实在不好意思!”
他边说,边试图用身体挡住王全河看向我的视线。
“王书记,您怎么到医院来了?这边太乱了,我们出去说,出去说!”
他绝不能,绝不能让王全河知道我的身份!
就在陈江亦即将把王全河带离这个是非之地的瞬间。
一直沉默躺在病床上的男人,再次开口了。
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。
“王全河。”
这三个字,如同定身咒,让王全河的脚步猛地顿住。
他回头看向病床上的男人。
王全河脸上的客套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真正的尊重。
“陆团长,原来您在这间病房呢,让我一通好找。”
就是现在!
我知道,这是我唯一的机会!
我猛地从病床上挣扎起来,重重摔倒在水泥地上!
泪水决堤般涌出,仰着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。
“江亦啊!陈江亦!你睁开眼睛看看啊!你为了救人,连命都搭上了,你尸骨未寒啊!你的好弟弟,你的好亲娘,他们就要逼死我啊!”
我猛地伸手指向脸色煞白的陈江亦,字字泣血!
“他们逼我改嫁老光棍!抢走我的工资!现在还要污蔑我疯了,要把我送进疯人院啊!江亦!你带我走吧!这世上没有我的活路了!我来找你好了!”
我哭得浑身颤抖,几乎喘不上气,将两世所受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。
我故意提到了陈江亦这个名字,确保每句话都敲在王全河的心上!
果然,再听到陈江亦这个名字时,他的脸色变了!
王全河目光税利的看向陈江亦,那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。
“陈亚楠!她是陈江亦的妻子?那林诺诺是谁?”
陈江亦僵在原地,面如死灰。
他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病床上的男人冷冷地看着这一切,适时地补充了一句:“林诺诺应该是这位陈主任的妻子,他们管地上的这位女同志叫嫂子。”
病房里,一片死寂。
走廊上的看众不明真相。
王全河却怎会不懂其中的蹊跷!
他上前扶住我颤抖的手臂,那双见过风浪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愧疚。
“上次,一个名叫林诺诺的女人拿着和陈江亦同志的结婚证找到我,声泪俱下地诉说自己怀孕没有生活来源,恳请组织看在江亦同志救了我孙子的份上,给予关照。”
他每说一个字,陈江亦的脸色就白上一分。
9
“我念及恩情,亲自过问,为江亦同志的弟弟安排调了岗,甚至私下以个人名义,给了林诺诺一笔不菲的抚恤金和安家费!”
王全河痛心疾首。
“可我万万没想到,我感念的恩人遗孀,竟然是个冒牌货!而真正的英雄妻子,却被逼到如此境地!”
真相如同惊雷,在病房内外炸响。
原来如此!
原来林诺诺不仅要一个活着的“丈夫”,她连陈亚楠用命换来的荣耀和实际好处也要一并霸占!
她利用王全河的感恩之心,索取了远超常规的照顾和钱财。
这才让陈江亦这个冒牌货一上任就是副主任。
也让他们的生活瞬间跃升。
他们怕我出现,就是怕我这面照妖镜,照出他们这贪婪无耻的真面目!
“不是这样的,王书记,您听我解释……”
陈江亦还想做最后的挣扎。
“救人牺牲的就是诺诺的丈夫!我是陈……”
陈江亦试图做最后的狡辩。
“陈亚楠!”
我用尽全身力气,声音尖利地打断他。
我转向王全河,泪水涟涟却字字清晰。
“王书记!您听见了吗?他到现在还想骗您!救人死的,是我的丈夫陈江亦!是那个为了救您孙子,跳进江里再没上来的陈江亦!”
我死死盯着”陈亚楠”,眼神里充满了恨意:
“王书记若不信,可以派人去国营厂问!去我们村里问!随便拉一个人问问,牺牲的英雄到底是谁!”
“谁不知道,一个月前运回来的尸体,是我林竹心的男人陈江亦!”
我猛地捶打着胸口,泣不成声:
“我已经没了丈夫,成了寡妇!陈亚楠你们霸占了哥哥的工作,抢了哥哥的抚恤,现在连他用命换来的名分都要夺走吗?你们是不是非要逼死我,让我去地下陪他,你们才甘心啊!”
我这番话,直接将陈江亦逼到了绝境。
他当初为了顶替弟弟的身份,亲口承认了陈江亦的死亡。
村里县里人尽皆知,白纸黑字的死亡证明还在我手里!
如今在王全河面前,他若承认自己是陈江亦,那他就是欺瞒组织、冒名顶替的重罪!
可他若坚持自己是“陈亚楠”,那他们试图混淆牺牲者身份的言行,同样无法解释,更坐实了侵占兄嫂权益的罪名!
进退两难!
陈江亦的脸惨白如纸,冷汗狂流。
他看着我决绝的眼神,又看看王全河审视的目光,终于意识到,他精心策划的一切已经彻底崩盘!
“不!不是的!”
他慌乱地摆手,眼神哀求地看向我,语气软了下来。
“竹心!你别这样!我知道你生我的气,怪我这些日子冷落了你,可你也不能在王书记面前胡说,赌这个气啊!”
事到如今,他只能硬着头皮,试图坐实他是陈江亦的身份。
把这一切扭曲成一场夫妻闹别扭的误会!
他扑过来想抓住我的手,被我狠狠甩开。
“赌气?”
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笑声凄厉。
“陈亚楠!我丈夫的死亡证明还在我行李里揣着呢!你是从哪个坟里爬出来,站在这里跟我说是赌气?”
我转向王全河和所有围观的人,声音掷地有声:
“王书记,各位同志,我丈夫陈江亦已经死了,是他这个弟弟亲自送去的火葬场,如今他为了前途,竟开始胡言乱语!求组织为我这个英雄遗孀做主!”
“我……”
陈江亦语无伦次,他张着嘴,却发现任何解释在此刻都苍白无力。
10
承认是死路,不承认也是死路。
他当初处心积虑得到的“陈亚楠”这个新身份。
此刻成了钉死他罪行的铁证!
王全河看着这荒唐的一幕,深吸一口气,不再看陈江亦。
而是对赶来的保卫科人员厉声道:
“把陈亚楠给我控制起来!包括那个林诺诺!立刻通知纪委、公安介入!给我彻查!”
他扶住几乎脱力的我,语气坚定:
“林竹心同志,你受苦了。你放心,我们一定会为你做主,还你丈夫一个清白,给你一个公道!”
陈江亦和刚从手术室出来的林诺诺,被保卫科的人一左一右架住胳膊带走。
调查很快得出了结果,铁证如山!
陈江亦与林诺诺伪造结婚证、冒领烈士抚恤金及安家费的事实确凿无误!
村里、厂里的证人证言高度一致,均证实牺牲者是陈江亦!
而我林竹心,才是陈江亦合法登记的妻子!
尽管陈江亦和林诺诺在审查中百般狡辩,甚至将最初我提议顶替的事情说出来试图减罪。
但他们的说辞在证据面前显得苍白无力。
他们所谓的苦衷,都被组织认定为脱罪的借口。
婆婆闻讯后从乡下赶来,还想像以前一样撒泼打滚。
她在国营厂门口哭天抢地,骂我克夫、扫把星,说一切都是我逼的,甚至还想动手打我。
但这一次,她打错了算盘。
王书记亲自过问此案,岂容她一个农村老太太胡闹?
她的行为被视为包庇罪犯,不仅没能救出儿子,反而让组织更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家人的卑劣品性。
坐实了“陈亚楠”和林诺诺欺压英雄遗孀的事实。
她被严厉警告后,只能灰溜溜地回了老家。
在村里也彻底抬不起头,受尽白眼。
最终的处理结果,大快人心!
“陈亚楠”因犯诈骗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,剥夺政治权利五年。
他处心积虑得到的工作被收回。
他将穿着囚服,在监狱里度过漫长的岁月。
而林诺诺作为同谋,也被判处有期徒刑八年。
她因流产未能好好休息,彻底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。
那个曾经嘲笑我生不出蛋的女人,最终自食恶果!
我的国营厂工作,则得到了组织的正式确认和保障。
并拿回了丈夫的死亡补偿款。
组织为弥补我的损失,帮我协调了一间小小的屋子。
我终于可以自由地呼吸,不再担惊受怕!
养伤期间,那个在病房里为我仗义执言的转业团长,因为调查和我有了几次接触。
他为人正直,心思缜密,在了解了我的全部遭遇后,眼中除了同情,更多了一份欣赏。
他说我坚强,有勇有谋。
后来,他伤愈出院,被安排到了省里的公安系统。
他偶尔会来看我,有时是顺路带来一些单位发的福利,有时只是简单问问我的近况。
我们之间的话不多,但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在慢慢滋生。
我知道,属于我的人生,在经历了苦难的两世后,真正开始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