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家最近在给我安排相亲,我坐在餐厅里,对面是个据说家里开矿的二代。他滔滔不绝地讲着南非钻石矿,唾沫星子差点溅到我的鹅肝上。
“莫小姐,像你这样有底蕴的家族小姐,就该配最顶级的珠宝。”他咧着嘴,露出一颗镶钻的门牙,晃得我眼晕。
我礼貌地叉起一小块鹅肝,心里盘算着怎么体面地结束这顿煎熬的晚餐。突然,一声悠长响亮、带着明显顿挫感的“噗——”从他对面传来。声音之大,甚至短暂压过了餐厅轻柔的背景音乐。
他脸瞬间涨成猪肝色,脖子僵硬地梗着,眼神慌乱地四处飘,就是不敢看我。
我屏住呼吸三秒,空气里弥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。
“抱歉!莫小姐!我…我去趟洗手间!”他猛地站起来,椅子腿刮擦着昂贵的地板,发出刺耳的尖叫。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逃离了现场,那背影,仓惶得像是被狗撵。
我放下刀叉,胃口全无。刚端起水杯想喝口水压压惊,隔壁卡座传来一声极低的嗤笑。那笑声太熟悉了,熟悉得让我胃里一阵翻搅。
我微微侧过头。
沈淮。
我的前男友。此刻正悠闲地靠在对面的卡座沙发里,西装革履,头发梳得苍蝇站上去都打滑。他身边依偎着一个妆容精致、眼神里带着点讨好和崇拜的年轻女孩。他看着我,嘴角那抹笑意带着十足的玩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刻薄。
真是冤家路窄。我面无表情地转回头,心里冷笑:沈淮,你也就配看看这种热闹了。
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,屏幕亮起,是堂妹莫渺发来的消息:“渊姐,救命!沈淮那个狗东西把主意打到城东那块地上了!爷爷气得血压都高了!”
我捏着手机,指尖有点发白。城东那块地,是莫家祖业里很重要的一块风水宝地,也是爷爷的心头肉。沈淮,动作够快的。这才攀上高枝,踹了我这个“莫家嫡长女”多久,爪子就迫不及待地伸向莫家的根基了?
沈淮是什么人?我爸,也就是莫家现在的掌舵人,年轻时的一段露水情缘留下的种。我妈走得早,我爸大概是出于愧疚,十几年前把这对在底层挣扎的母子接回了莫家。沈淮他妈,那个叫林秋婉的女人,看着温温柔柔,说话轻声细语,可每次见了我,那眼神都像淬了毒的针,扎得人难受。
沈淮呢?刚来时缩手缩脚,看人眼神都躲闪。后来被我爸送去国外镀了层金,回来就彻底变了个人。野心勃勃,看我的眼神也从怯懦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觊觎。他恨我挡了他的路,恨我生来就拥有他需要费尽心机去抢夺的一切——莫家嫡长女的身份,以及未来可能的继承权。
他追求我,用尽了浑身解数,甜言蜜语海誓山盟轮番上阵。我那时也是瞎了眼,觉得他上进,懂得抓住机会,有那么点惺惺相惜的意思。可就在半年前,我爸在董事会上力排众议,准备提拔他进核心管理层的前夕,他转身就搭上了环宇集团老总的独生女周薇薇。攀上高枝的第二天,就给我发了条短信,只有五个字:“我们不合适。”
去他妈的不合适!他沈淮要的从来就不是我这个人,而是莫家女婿这块跳板!现在跳板不够用了,直接找更高的梯子,顺便还想把原来的跳板彻底拆了当柴烧。
看着莫渺的消息,我心里那点因为相亲对象失态带来的烦闷,瞬间被一股冰冷的怒意取代。
想抢?行啊,沈淮,我让你抢。看你有命拿,有没有命享。
我没再理会隔壁那道令人作呕的视线,招手叫来服务生,指着对面那盘几乎没动过的、价值不菲的鹅肝和红酒:“麻烦,打包。”在服务生略显惊讶的眼神里,我微微一笑,“喂狗。”
拎着打包袋走出餐厅,夜风有点凉。我没回家,直接开车去了爷爷住的静心苑。老爷子穿着绸缎睡衣,正坐在小院的藤椅上,对着棋盘生闷气,旁边的小几上放着血压计。莫渺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,愁眉苦脸地削苹果。
“爷爷。”我走过去,把打包的高级鹅肝放在小几上,“消消气,不值当。”
老爷子哼了一声,胡子翘了翘:“那个白眼狼!忘恩负义的东西!当初要不是你爸心软……”
“爸的心软,不是给他用来掏空莫家的。”我平静地打断爷爷,拿起他面前的茶杯,试了试温度,是温的,才递过去,“城东的地,手续走到哪一步了?”
莫渺立刻放下苹果和刀,像个小情报员一样汇报:“渊姐,听说沈淮已经私下接触了几个董事,特别是李叔和王叔。他好像拿到了什么对集团不利的东西,威胁他们支持他拿地开发。而且,他在外面放风,说……说我们莫氏资金链紧张,急需抛售优质资产回血,把地价压得很低!”
“资金链紧张?”我嗤笑一声,“他怎么不说莫氏明天就破产?”我看向爷爷,“爷爷,这块地,现在挂名的法人是谁?”
爷爷愣了一下,眉头紧锁:“还是你爸。不过,你爸最近身体不太好,公司的事都是沈淮在跑……”
“也就是说,我爸还没签字。”我点点头,心里有了底。沈淮再蹦跶,只要核心的权属文件在我爸手里,他就名不正言不顺。他现在玩的,无非是威逼利诱加散布谣言,想制造混乱,逼我爸就范。
“渺渺,”我转向堂妹,“帮我个忙。”
莫渺眼睛一亮,立刻凑过来:“渊姐你说!”
“查清楚沈淮最近所有见不得光的资金往来,特别是跟他那个新欢周薇薇有关的。还有,他接触过哪些评估公司或者规划部门的人,用了什么手段压价。越细越好。”莫渺虽然才大学毕业,但在信息搜集方面,是个鬼才。
莫渺用力点头:“包在我身上!”
我又看向爷爷,眼神认真:“爷爷,接下来这段时间,可能要委屈您和我爸一下。我爸那边,您稳住他,就说身体要紧,公司的事,先放放。您自己呢,对外就说气病了,闭门谢客。”
爷爷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:“丫头,你想做什么?”
我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丝没什么温度的笑:“他想唱戏,我就搭台子,让他唱个够。唱到身败名裂,人人喊打。”
第一步,示弱。
我让莫渺在公司内部小范围地、不经意地透露一点信息:莫家大小姐因为感情不顺,情绪低落,无心公司事务。老爷子被沈淮气病,莫总(我爸)忧心老父,身体也欠佳。加上公司几个项目回款似乎出了点“小问题”,资金流“可能”有那么一点点“紧张”。
同时,我让我爸的私人医生“不经意”地向几个董事透露,莫总忧思过重,医嘱需要静养,短期内不宜处理繁重公务。
很快,效果就出来了。公司里人心浮动,尤其是那些本来就被沈淮私下接触过的董事,更是坐立不安。找上我的人开始增多。
“大小姐,您看城东那块地……现在外面风声很紧啊,是不是趁价格还在,早点处理了回笼资金比较好?”董事会的李叔,坐在我办公室里,搓着手,脸上带着虚伪的忧虑。
我靠在宽大的办公椅里,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,脸色是恰到好处的疲惫和茫然:“李叔,公司的事,我现在真的没心思管。爸爸和爷爷都那样了……地的事,不是沈淮在负责吗?他说能处理好的。”
李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,嘴上却劝着:“话是这么说,但沈助理毕竟年轻,这么大的事……大小姐您还是得拿个主意啊!现在出手,价格低是低了点,但总比……”
“李叔,”我打断他,语气带着点烦躁和脆弱,“我真的累了。沈淮他……他毕竟跟了我爸这么久,我相信他有分寸。你们看着办吧。”我挥挥手,一副心力交瘁不想再谈的样子。
李叔满意地走了。我知道,他转头就会把“莫渊彻底不管事了,莫家现在没人主事”的消息,添油加醋地传给沈淮。
第二步,请君入瓮。
沈淮的动作果然加快了。他以“稳定公司军心,盘活核心资产”为名,积极推动城东那块地的评估和出让流程。他找了一家看似中立的评估公司,但评估报告出来,那块地的价格被压得比市场预期低了将近百分之三十!理由是“莫氏急于出手,存在重大资金风险,需折价处理”。
更妙的是,他同时放出风,说已经有“神秘买家”对这个价格“非常感兴趣”,随时可以成交。而这个“神秘买家”,据说是环宇集团下属的一个投资公司。
环宇?呵,不就是他新欢周薇薇家的产业吗?左手倒右手,玩得挺溜。低价吃进莫家的地,再高价开发,利润全进了周家和他沈淮的口袋。
他大概觉得,莫家现在老的病小的废,正是他趁虚而入、攫取果实的最好时机。他开始频繁召开小范围的协调会,绕过我爸,试图推动签字的流程。
这天,他又召集了几个关键的董事和部门负责人开会,主题就是城东那块地的“紧急处置方案”。
我“恰好”路过会议室门口,听见里面沈淮的声音慷慨激昂,充满了“力挽狂澜”的使命感:“各位!现在是公司最危急的时刻!我们必须壮士断腕!这块地,以这个价格出手,虽然心痛,但能快速回血,解决我们的燃眉之急!否则,资金链一旦断裂,后果不堪设想!莫总现在需要静养,大小姐也无心经营,作为公司的一员,我们必须承担起责任!”
我推门进去。
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。所有人都看向我,眼神各异:有惊讶,有尴尬,有看好戏的,也有像李叔那样带着点幸灾乐祸的。
沈淮站在主位旁,看到我,脸上迅速堆起那种公式化的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轻蔑的假笑:“莫小姐?您怎么来了?我们在讨论一些紧急事务,您身体不舒服的话,还是多休息为好。”
我没理他,径直走到会议桌旁,拉开一张椅子坐下,动作随意得像是来旁听一个无关紧要的报告。
“讨论什么紧急事务?说来听听。”我抬眼,目光扫过众人,最后落在沈淮身上,很平静。
沈淮大概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,愣了一下,随即恢复镇定,拿起桌上的评估报告:“是关于城东地块的处置。评估结果出来了,价格不是很理想,但考虑到公司目前的情况,这是最优解……”
“最优解?”我打断他,拿起他面前那份装订精美的评估报告,随手翻了翻,“评估价压得这么低,理由是什么?”
“莫氏的潜在风险,市场信心不足……”沈淮流畅地回答。
“哦?”我点点头,像是听进去了,然后话锋一转,语气带着点天真,“那这个‘神秘买家’,是哪位?出价这么爽快,连实地考察都不用?环宇集团吗?”我的目光直直看向他。
沈淮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,眼神闪过一丝慌乱,但立刻被他掩饰过去:“莫小姐说笑了,买家信息暂时需要保密。环宇集团……确实表达过兴趣,但还在接触阶段。”
“保密?”我轻笑一声,身体微微前倾,盯着他,“沈淮,这块地,法人还是我爸吧?没我爸签字,谁能卖?你这评估报告做得再漂亮,买家找得再‘神秘’,流程走得再快,是不是也得我爸点头才行?”
我这话一出,会议室里气氛更微妙了。几个原本被沈淮说动的董事,眼神开始飘忽。是啊,核心权属没变更,沈淮折腾得再欢,也是名不正言不顺。
沈淮的脸色沉了下来,他大概意识到,我这个“无心经营”的大小姐,似乎并不像他预想中那么好糊弄。他语气带上了一丝强硬:“莫小姐,现在是非常时期!莫总身体欠安,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公司陷入困境吗?作为莫总的助理,我有责任……”
“你的责任?”我再次打断他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清晰的冷意,“你的责任就是拿着莫家的薪水,勾结外人,散布谣言,打压自家资产估值,然后低价卖给你女朋友家的公司,从中渔利?”
“你胡说!”沈淮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,瞬间炸毛,脸涨得通红,“莫渊!你不要血口喷人!我是为了公司好!”
“为了公司好?”我猛地站起来,把手里的评估报告狠狠摔在会议桌上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巨响,纸张四散。“那你告诉我,为什么评估报告里引用的几条关键‘负面信息’,来源都是你自己匿名放出去的?什么资金链断裂?哪个项目回款出了问题?你倒是给我指出来!”
我咄咄逼人,气势全开。会议室里鸦雀无声,所有人都被我突然爆发的怒火镇住了。沈淮更是被我问得哑口无言,嘴唇哆嗦着,想反驳,却一时找不到词。
“说不出?”我冷笑,“沈淮,你真以为你做的那些小动作天衣无缝?你真以为攀上了周家,就能在莫家为所欲为,夺走不属于你的东西?”我一步步走近他,眼神冰冷,“这块地,是莫家的祖业,是我爷爷的命根子!你想动它?你算什么东西?一个靠着我爸心软才进了莫家门的私生子,也配?”
“私生子”三个字,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,狠狠捅进了沈淮最痛的地方。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,眼神怨毒得能滴出血来,指着我的手都在抖:“莫渊!你……你别太过分!”
“我过分?”我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,只觉得无比讽刺,“比起你处心积虑想掏空莫家,我这点话算什么?沈淮,收起你那套虚情假意。想夺家产?行,拿出真本事来,别净玩些上不了台面的阴招!”
这场会议不欢而散。我当众撕破脸,彻底把沈淮推到了对立面。他离开会议室时,那眼神,恨不得生吞了我。
我知道,他急了。被我当众戳穿,还揭了最痛的伤疤,他一定会狗急跳墙,想方设法尽快促成这笔交易,拿到我爸的签字。只要地一过户,生米煮成熟饭,他就能立于不败之地。
而我,要的就是他急。
莫渺那边的进展出乎意料地快。她发挥了她强大的黑客(或者说,信息挖掘)能力,给我挖到了几条重磅炸弹。
“渊姐!查到了!沈淮那家伙,果然不干净!”莫渺兴奋地冲进我的公寓,把笔记本电脑怼到我面前。
屏幕上显示着几个复杂的银行流水截图和一些通讯记录。
“你看这个,”莫渺指着一条流水,“沈淮去年年底,以个人名义给一家叫‘鑫瑞’的咨询公司打了一大笔钱,名义是‘项目咨询费’。而这个鑫瑞,皮包公司!注册人就是环宇集团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!这笔钱,兜兜转转,最后进了周薇薇一个海外账户!”
“还有这个!”她又调出几张聊天记录截图,发信人名字打了码,但内容触目惊心,“这是沈淮和一个规划部门小领导的聊天记录,他承诺只要在评估环节‘行个方便’,压低城东地块的评级,事成之后给对方儿子解决一个环宇集团的高薪职位!”
“最劲爆的是这个!”莫渺的眼睛亮得像探照灯,“我黑进了……哦不,我无意中访问了沈淮的云端备份!找到一份加密文件!你猜是什么?是他和那个评估公司负责人签的阴阳合同!还有一份他伪造的、模仿大伯签名的授权委托书!日期就在下周!他打算伪造委托书,直接代表大伯签字卖地!”
我看着这些证据,心脏怦怦直跳。这些证据链一旦抛出去,足够沈淮把牢底坐穿!
“渺渺,干得漂亮!”我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,“这些东西,都存好,备份!原件藏严实了!”
“放心吧渊姐!”莫渺拍着胸脯,“不过,我们现在就甩出去锤死他?”
“不急。”我摇摇头,眼神冷冽,“让他再蹦跶两天。下周,他是不是要参加那个‘青年企业家创新论坛’?”
“对!主办方还邀请了他发言呢!听说他准备在论坛上宣布环宇和莫氏关于城东地块的重大合作,给自己造势!”莫渺撇撇嘴,“真不要脸!”
“那就好。”我笑了,笑容里带着冰冷的期待,“大舞台都给他搭好了,不让他上去唱出大戏,怎么对得起他这些天的精心筹备?”
青年企业家创新论坛,规格很高,来了不少媒体和商界名流。沈淮作为“新锐代表”,意气风发。他今天特意穿了身银灰色高定西装,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,站在演讲台上,聚光灯打在他身上,确实有几分“青年才俊”的样子。
他正在侃侃而谈,主题就是“传统企业的破局与新生”。言语间,不乏对莫氏集团“陈旧管理模式”的批判,以及他个人如何“临危受命”、“力挽狂澜”的暗示。台下的周薇薇,坐在前排VIP位置,看着他,满眼都是崇拜的光。
“……所以,拥抱变化,勇于革新,甚至需要壮士断腕的勇气!”沈淮声音激昂,充满感染力,“就像我们莫氏集团,面对新的市场环境,果断处置非核心资产,引入战略合作伙伴,盘活现金流,为未来发展注入新的活力!今天,我很荣幸地宣布,莫氏集团已与环宇集团达成战略合作意向,首期合作项目,就是共同开发我们位于城东的核心地块!”
台下响起一阵掌声,尤其是一些不明真相或者被沈淮收买的媒体,掌声尤为热烈。周薇薇更是带头鼓掌,笑容灿烂。沈淮站在台上,享受着这一刻的荣光,眼神扫过全场,带着一丝志得意满的倨傲。
就在这时,我拿着一个普通的文件袋,慢悠悠地走上了演讲台旁边的阶梯。我的出现,让现场的掌声渐渐稀落下去,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我。
主持人愣了一下,试图阻拦:“这位女士,请问您是……”
“我是莫渊,莫氏集团莫振邦的女儿。”我平静地报出身份,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整个会场。台下瞬间一片哗然,闪光灯开始此起彼伏地闪烁。
沈淮看到我,脸色瞬间变了,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怒火,他压低声音,带着威胁:“莫渊!你想干什么?快下去!别在这丢人现眼!”
我根本没看他,径直走到演讲台正中央,站在他身边。我比他矮,但此刻的气势,却稳稳地压过了他。我对着麦克风,微微一笑,声音不高,却异常清晰:
“沈助理刚才的演讲很精彩,差点连我都信了。”
台下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和低笑。
沈淮的脸一阵青一阵白,强压着怒火,对着麦克风说:“莫小姐可能对公司事务有些误解,我们私下再沟通。现在是正式会议……”他试图抢过话语权。
“误解?”我侧头看他,眼神锐利如刀,“沈淮,你刚才宣布的关于城东地块的合作,经过莫氏法人代表,也就是我父亲的授权了吗?”
沈淮一窒,随即强硬道:“这是董事会共同的决定!是为了公司……”
“董事会?”我嗤笑一声,从文件袋里直接抽出一份文件,举起来,正面对着台下和媒体的镜头。那是一份股权结构清晰的复印件,上面显示莫振邦拥有绝对控股权。“莫氏集团,我爸持股超过51%。重大资产处置,需要他本人签字。请问,”我的目光扫过台下前排坐着的几个莫氏董事,李叔等人纷纷避开我的视线,“哪位董事,拿到了我爸的授权书,代他做出了出售祖业的决定?”
台下彻底炸开了锅!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,镜头疯狂地对准我和我手里的文件,又对准脸色煞白的沈淮和那几个低着头的董事。
沈淮急了,口不择言:“莫渊!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!你爸身体不好,现在公司我说了算!这块地必须卖!”
“哦?你说了算?”我等的就是这句话!我又从文件袋里抽出另一份文件——正是莫渺找到的那份伪造的授权委托书复印件!“就凭这张你伪造我爸签名、私刻公章弄出来的委托书吗?”
我把那份伪造的委托书高高举起,上面的签名和公章清晰可见!
“轰——!”
整个会场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炸弹!惊呼声、质问声、闪光灯爆裂的声音响成一片!前排的周薇薇猛地站了起来,脸色剧变,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淮。
沈淮如遭雷击,整个人僵在台上,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,嘴唇哆嗦着,指着那份伪造的文件:“你……你伪造!你这是诬陷!”
“诬陷?”我冷笑,步步紧逼,“沈淮,需要我提醒你去年年底,你通过‘鑫瑞咨询’这个皮包公司,给周薇薇小姐海外账户转账八百万的事情吗?这笔钱,就是你压低莫家地价,促成这次交易的好处费吧?”
我又抽出几张银行流水截图。
“还有!”我根本不给沈淮喘息的机会,继续抛出重磅炸弹,“你贿赂规划部门XXX,以安排其子进入环宇工作为条件,要求他在评估环节做手脚的证据,要不要也一起放出来给大家看看?”
我每说一句,就抽出一份相应的证据复印件,高高举起,让媒体拍个够。台下已经彻底沸腾了,记者们疯狂往前涌,保安几乎拦不住。
“对了,”我看着面如死灰、摇摇欲坠的沈淮,给了他最后一击,“你那份和评估公司签的阴阳合同,在我这里也有一份。评估价压这么低,你中间吃了多少回扣?需要我帮你算算吗?”
“不!假的!都是假的!!”沈淮彻底崩溃了,他像个疯子一样想扑过来抢我手里的文件袋,“莫渊!你陷害我!你这个毒妇!我要杀了你!!”
几个保安眼疾手快地冲上来,死死按住了状若癫狂的沈淮。他昂贵的西装被扯得皱巴巴,头发凌乱,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意气风发?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狼狈和绝望。
周薇薇尖叫一声,捂着脸冲出了会场。她带来的环宇集团的人,也脸色铁青地跟着离场。
我看着被保安控制住、还在徒劳挣扎嘶吼的沈淮,只觉得无比讽刺。我凑近他,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,冰冷地说:“沈淮,当年你为了攀高枝踹了我,我没吭声。你想往上爬,我不拦着。但你千不该万不该,不该把主意打到莫家的根基上,不该想踩着莫家人的骨头喝血!想夺家产?我让你身败名裂,一无所有!下半辈子,好好在牢里反省吧!”
警察很快就来了。我提供的证据链清晰完整,涉嫌职务侵占、商业贿赂、伪造公文印章……随便一条都够他喝一壶。沈淮被戴上手铐带走的时候,眼神空洞,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破布娃娃。会场外,闻讯赶来的林秋婉,哭天抢地地扑上来,被警察拦住,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押上警车,那怨毒的眼神,几乎要把我凌迟。
尘埃落定。沈淮的案子证据确凿,判得很快。数罪并罚,够他在里面待上十几二十年。周薇薇和他火速撇清了关系,环宇集团也发表了声明,称对沈淮的违法行为毫不知情,并严厉谴责。
那几个被沈淮收买或威胁的董事,包括李叔,见风使舵,第一时间跑到我爸和爷爷面前痛哭流涕地忏悔,表示都是被沈淮蒙蔽胁迫。我爸终究还是念了点旧情,加上公司确实需要稳定,没有赶尽杀绝,只是让他们提前退休或者去了闲职养老。
城东那块地保住了。爷爷的身体奇迹般地好了起来,每天精神抖擞地在小院里打太极。我爸也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,气色好了不少。
莫渺成了我的得力助手,正式进入莫氏管理层。我爸也终于开始慢慢放手,让我接手更多核心业务。
周末,我回静心苑陪爷爷吃饭。老爷子喝着小酒,咂咂嘴:“丫头,手段够狠的啊。”
我给他夹了一筷子清蒸鱼,笑了笑:“不狠点,怎么守得住家?爷爷您教我的,对豺狼,讲什么仁慈。”
爷爷哼了一声,眼里却带着赞许:“行,有我年轻时的风范。不过,这以后找对象可难喽,名声在外,谁敢娶?”
我还没说话,莫渺在一边挤眉弄眼:“爷爷,您可别瞎操心!我渊姐现在可是香饽饽!前几天那个相亲放屁的矿二代,还托人问呢,说莫小姐真性情,他……”
“打住!”我赶紧塞了个鸡腿到她嘴里,“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!”
一家人笑成一团。
这天,我加班到很晚,从公司出来,司机已经把车开到楼下。我刚拉开车门,一个身影突然从旁边的阴影里冲了出来,扑通一声跪在我车门前!
是林秋婉。
她比上次在警局外看起来更憔悴了,头发花白,脸上刻满了愁苦的痕迹,完全没了当年那种温婉中带着算计的精明样。
“莫小姐!莫小姐!我求求你了!”她哭喊着,涕泪横流,伸手想抓我的裤脚,“你行行好!放过我儿子吧!他知道错了!他真的知道错了!他还那么年轻!你不能把他一辈子都毁了啊!我给你磕头!我给你磕头了!”
她真的砰砰砰地磕起头来,额头撞在冰冷的水泥地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司机立刻下车想拦住她。
我站在原地,静静地看着她表演。心里没有半分波澜,甚至有点想笑。沈淮被判刑后,她不是没来找过我,哭过闹过,托人求情过,甚至威胁过,说要找媒体曝光我“心狠手辣”。我都懒得理会。
现在,大概是走投无路,连最后的撒泼打滚都用上了。
“林姨,”等她磕头磕得差不多了,我才淡淡开口,“你儿子触犯的是国法,判他的是法院。你求我有什么用?”
她猛地抬起头,额头上已经红肿破皮,渗着血丝,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疯狂:“你可以的!莫小姐!你去跟法官说!你说你原谅他了!你出具谅解书!他们就能减刑的!我求求你了!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!莫小姐!你看在……看在当年振邦接济我们的份上,看在我伺候老爷子的份上……”
“别跟我提我爸,也别提爷爷。”我打断她,声音冷得像冰,“我爸的心软,不是你们母子用来算计莫家的理由。你伺候爷爷?是伺候,还是监视?还是想找机会下药?”最后一句,我刻意压低了声音,只有她能听见。
林秋婉浑身一颤,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度的惊恐,像是被戳中了最深的秘密,连哭都忘了。
“沈淮走到今天,是他咎由自取,也是你,”我俯视着她,一字一句,“从小教他,要争,要抢,要不择手段去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。你们母子,是一脉相承的贪得无厌。现在,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。”
“保安!”我直起身,不再看她。
公司的保安立刻跑过来。
“把她‘请’走。以后,别让闲杂人等靠近公司大门。”
“是!莫总!”
两个保安毫不客气地架起瘫软在地、失魂落魄的林秋婉,拖离了现场。她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喃喃着:“我的儿子……我的淮儿……你不能这样……”
我坐进车里,关上车门,隔绝了外面的嘈杂。司机平稳地启动车子。
“莫总,回家吗?”
“嗯。”我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,心里一片平静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,是莫渺发来的信息,附带一张截图:“渊姐!快看!沈淮在里面打架斗殴,又被加刑了!活该!”
我笑了笑,没回复。沈淮的下场,已经不值得我多关注一秒。莫家的蛀虫已经清除,未来,才是我要全力以赴的方向。
车子汇入车流。明天,又是新的一天。
几个月后,莫氏集团的新办公大楼落成典礼,热闹非凡。我作为执行总裁,穿着利落的西装套裙,在台上做着简短的致辞。台下闪光灯不断。
仪式结束,人群开始自由交流。我端着香槟杯,刚和一个重要客户聊完,转身准备去休息室喘口气。一个穿着笔挺西装、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人端着酒杯,有些拘谨地走到我面前。
“莫总,您好。我是新入职的,在战略投资部。”他笑得有点腼腆,眼神却很干净,“我叫秦朗。”
我点点头:“你好,欢迎加入莫氏。”
“那个……”他似乎有点紧张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,“我刚刚听了您的发言,很受启发。特别是关于企业核心资产守护与创新发展的平衡点……呃,”他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正式了,脸微微泛红,赶紧补充,“就是觉得您说得特别好!”
我看着他局促的样子,莫名觉得有点好笑。跟沈淮那种戴着面具的伪君子比起来,这种真实的青涩反而显得顺眼。
“谢谢。”我笑了笑,刚想客气两句,目光掠过他的肩膀,看到不远处自助餐台旁,莫渺正鬼鬼祟祟地躲在一个巨大的花篮后面,探出半个脑袋,拼命朝我这边使眼色,还做了个“加油”的手势。
我无奈地收回目光。
秦朗没注意到身后的小动作,还在努力找话题:“莫总,听说您很喜欢吃辣?我知道公司楼下新开了一家川菜馆,味道挺地道的……”他越说声音越小,耳朵尖都红了。
看着他真诚又有点傻气的样子,再看看花篮后面那个拼命“助攻”的脑袋,我忽然觉得,这日子,其实也不算太坏。
“是吗?”我抿了一口香槟,看着眼前这个紧张得快要同手同脚的年轻人,眼里难得地带上了一丝真实的笑意,“改天有空,可以试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