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因为出差忘交了三百块电费,我成了毁掉别人名校女儿前途的千古罪人。
楼下大妈在电话里对我进行一分钟长达三百字的亲切问候。
“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,我跟你没完!”
我反手一个电话摇人,让我司整个技术部待命,为她女儿的网络保驾护航。
面试顺利结束,邻居却拉着她女儿跪在了我家门口。
01
跨国会议的最后一个数据模型刚刚跑完,我紧绷了十八个小时的神经才稍稍松懈。
落地窗外的城市灯火如同打翻的星河,璀璨,却冰冷。
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,刚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咖啡,手机就跟催命符一样疯狂震动起来。
屏幕上跳动着“王桂芳”,楼下邻居。
我划开接听,还没来得及说一个“喂”字,一阵高分贝的、毒咆哮就从听筒里炸开,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。
“林晚!你安的什么心!你是不是故意的!我们家小静十年寒窗啊!十年的苦读!就为了今天这场面试!你倒好,啪一下,把电给我们断了!你就是个刽子手!你毁了我女儿一辈子!”
王桂芳的声音尖利,每一个字都像是用指甲在玻璃上划过,带着怨毒和不容分说的指控。
我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瞬间一片空白。
电费?
我立刻想起来了。这个月一直在海外出差,连轴转的项目让我忙得昏天黑地,完全忘了自动扣款的银行卡余额不足。
三百块。
就因为区区三百块。
“王阿姨,您别急,我……”
我的道歉被她更猛烈的哭嚎打断:“别急?我能不急吗!我女儿的前途都让你毁了!那可是常春藤的合作项目!我们家祖坟冒青烟才换来的机会!现在全完了!全完了!”
电话那头,除了王桂芳的嘶吼,还夹杂着一个年轻女孩压抑的、细细的哭泣声。
那是她的女儿,周静。
愧疚感像一只冰冷的手,瞬间攥住了我的心脏。
我确实有错。这是我的疏忽,不可推卸的责任。
“王阿姨,对不起,您听我说,我马上解决!”我没有半句辩解,声音冷静而迅速,仿佛在处理一个紧急的线上BUG。
我左手举着电话,任由王桂芳在那头输出,右手已经点开了电力公司的APP。
找到欠费账单,指尖飞速点击,支付。
“支付成功”的页面弹出的瞬间,我立刻拨通了物业经理老张的电话。
“老张,我是1901的林晚,非常抱歉,我刚发现家里欠费停电了,楼下的1801可能也受到了影响。我刚刚已经缴费,但恢复供电可能需要时间。他们家有急事,你能不能立刻启动楼栋的备用发电机,先给1801供上电?拜托了,十万火急。”
老张在那头愣了一下,随即反应过来:“哎哟,林总监,多大的事儿!我马上就去!您放心!”
挂断电话,我没有停顿,直接在公司高管群里发了个信息。
“@小李,立刻组建一个临时应急小组,给我死保一个IP地址的网络稳定,优先级提到最高,S级。地址我私发你。”
下一秒,我把1801的地址发给了我的技术总监小李。
小李几乎是秒回:“收到,林总。三分钟内,应急小组到位。保证对方网络比我们公司开董事会还稳。”
看着屏幕上的回复,我心里那块大石头才算稍稍落了地。
我对着还在咆哮的王桂芳,语气诚恳:“王阿姨,电费我已经交了,备用电源五分钟内就能启动,我也安排了专业的技术团队,保证周静面试的网络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。您让她安心,好好面试,千万别受影响。”
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似乎是没想到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,安排好这一切。
半晌,她将信将疑地“哼”了一声,挂断了电话。
半小时后,小李的消息弹了出来:“林总,目标IP网络全程稳定,数据传输流畅无丢包,面试已于三分钟前正常结束。”
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整个人都松弛下来。
一场由我的疏忽引发的危机,总算是完美解决了。
虽然过程有些波折,但结果是好的。
我想着,无论如何,总归是我的错,理应上门再郑重地道个歉。
我从玄关的柜子里取出一张崭新的购物卡,又想了想,觉得不够正式,还是决定下楼去买些好一点的水果。
换好鞋,我拉开厚重的实木门。
门外的景象,让我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。
惨白的楼道灯光下,王桂芳拉着她的女儿周静,“噗通”一声,直挺挺地跪在了我的家门口。
那一声闷响,像是两记重锤,狠狠砸在了我的心上。
王桂芳双手拍着大腿,开始嚎啕大哭,那哭声凄厉婉转,带着十足的悲怆,仿佛不是死了女儿的前途,而是死了女儿本人。
“天杀的啊!没天理了啊!有钱人了不起啊!动动手指头,就把我们小老百姓一辈子的希望给掐断了啊!”
“林总监,我们是小门小户,可我们也有活路啊!求您高抬贵手,给我们家小静一条活路吧!”
周静低着头,长发遮住了她的脸,只能看到她瘦削的肩膀在一耸一耸地剧烈抖动,哭得梨花带雨,像一朵被暴风雨摧残过的小白花,脆弱又无助。
这戏剧性的一幕,立刻吸引了左邻右舍。
一扇扇门“吱呀”地打开,一颗颗好奇的脑袋探了出来。
那些平日里点头微笑的邻居,此刻的眼神里充满了探究、同情,以及对我毫不掩饰的指责。
窃窃私语声像黏腻的蛛网,从四面八方将我包裹。
“这不是19楼那个女强人吗?怎么回事啊?”
“听说是她欠费,把楼下电搞停了,害人家女儿面试黄了。”
“哎哟,那可真是作孽哦,现在大学生的前途多重要啊。”
“看那母女俩,跪在地上,太可怜了……”
我瞬间从一个尽力弥补过失的“热心邻居”,变成了一个仗势欺人、冷血无情的“恶霸资本家”。
血液里的温度一点点褪去。
我看着跪在地上、哭得声嘶力竭的王桂芳,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、算计得逞的精光。
这场景,何其熟悉。
一年前,我的前夫也是这样,在我父母面前跪下,哭诉自己创业,让我拿出积蓄支持他。
转头,他就用我的钱,给他那戴着金箍、系着H扣的上司,也就是我的情敌,买了辆新车。
表演,都是表演。
我心中警铃大作。
我走上前,试图扶起她们,语气克制而疏离:“王阿姨,周静,你们这是干什么?快起来。”
我的手还没碰到王桂芳的胳膊,她就像被电击了一样,猛地向后一缩,哭得更大声了。
“你别碰我!我们受不起!你一个大总监,金枝玉叶,我们是烂泥地里的草,碰脏了你的手!”
我停住了动作,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起来。
我看着她,一字一句地问:“面试,不是已经顺利结束了吗?”
我的声音不大,但在王桂芳的哭嚎间隙,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竖着耳朵的邻居耳中。
王桂芳抹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,猛地抬起头,眼睛里布满血丝,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。
“结束了?是结束了!可我女儿的心态崩了!她因为你这突然的断电,整个面试过程都心惊胆战,魂不守舍!表现得一塌糊涂!评委老师的脸色有多难看你知道吗?”
她指着周静,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控诉。
“这孩子,为了这场面试准备了多久?熬了多少夜?现在全完了!她这前途,算是完完整整地毁在你手上了!”
随着她的话音,周静的哭声也适时地拔高了几个调,充满了绝望和委屈,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。
我看着她们母女俩一唱一和的精彩表演,看着周围邻居脸上越发同情和谴责的神色。
我明白了。
三百块的电费是引子。
中断的面试是借口。
这场惊天动地的下跪大戏,才是她们真正想要上演的剧目。
而我,是她们早已选定的主角,或者说,是猎物。
我的内疚,在这一刻,被彻底碾碎,只剩下冰冷的、令人作呕的愤怒。
02
“进屋说吧。”
我侧过身,让出门口的位置,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她们纠缠,只会让她们的表演更起劲,让围观的邻居更加相信她们编织的谎言。
王桂芳似乎对我的冷静有些意外,她和周静对视了一眼,那眼神里的信息交换快得让人难以捕捉。
她从地上爬起来,拍了拍膝盖上的灰,拉着还在抽噎的周静,理所当然地走进了我的家。
仿佛她不是来闹事的,而是来巡视的。
厚重的门“咔哒”一声关上,隔绝了门外所有的窥探和议论。
客厅里只开了几盏暖黄色的射灯,光线柔和,却无法驱散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紧绷感。
王桂芳一进屋,就不再哭了。
她那双精明的眼睛飞快地扫视着我的房子,从价值不菲的定制沙发,到墙上挂着的原创画作,最后落在那个巨大的落地窗上。
她的眼神里,是毫不掩饰的嫉妒和贪婪。
“林总监,你这日子过得可真好啊。”她开口了,语气酸溜溜的,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悲痛欲绝。
周静则依旧低着头,像个受惊的鹌鹑,缩在她母亲身后,只是那抽噎声已经小了下去,变成了间歇性的、提醒我她还“很痛苦”的吸鼻子声。
我懒得跟她兜圈子。
我走到吧台前,拿起我的手机,调出几张截图,然后把手机屏幕转向她们。
“王阿姨,你看。”
我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。
“这是我的手机通话记录,晚上八点零三分,你打来电话。八点零五分,我给物业经理老张打电话,请求启动备用电源。”
“这是电力APP的缴费记录,八点零四分,三百元电费缴清。”
“这是我和我公司技术团队的聊天记录,八点零六分,我让他们组建应急小组,保障你家的网络。八点三十七分,他们向我汇报,面试顺利结束。”
我抬起眼,目光平静地落在王桂芳的脸上。
“从断电到恢复,全程不超过七分钟。从你打电话给我,到面试顺利结束,全程三十四分钟。在这三十四分钟里,我尽了我最大的努力,动用了我能动用的所有资源,去弥补我的过失。”
“我不明白,为什么你们还要说,我毁了周静的前途?”
我的声音很冷静,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,清晰,有力。
然而,王桂P芳只是瞥了一眼我的手机屏幕,就猛地一挥手,差点把我的手机打掉。
“少拿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来糊弄我!我看不懂,也不想看!”
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,瞬间炸毛了。
“我只知道我女儿心态崩了!她有多脆弱你知道吗?她从小到大顺风顺水,没受过一点挫折!你这一下,等于是在她心上捅了一刀!她现在看到电脑就发抖!一闭上眼就是面试官那失望的眼神!”
她越说越激动,唾沫星子横飞。
旁边的周静非常配合地捂住了脸,发出了几声痛苦的呜咽,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。
好一出母女情深,好一朵温室里一碰就碎的娇花。
我看着她们,突然觉得很可笑。
一个自称心态脆弱到因为断电几分钟就面试失常的人,是怎么有勇气去申请所谓的“常春藤项目”的?国外的教授会因为你心态脆弱就给你打高分吗?
我的耐心正在一点点被耗尽。
我收回手机,身体向后靠在吧台上,双臂环胸,摆出了一个谈判的姿态。
“那你们想怎么样?”我眉峰微挑,“直接说吧,是想让我赔偿精神损失费吗?要多少?”
我以为她们的目的就是钱。
毕竟,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闹剧,都是为了钱。
王桂芳的眼睛瞬间就亮了,那是一种饿狼看到猎物时才会有的光芒,贪婪而迫切。
但那光芒只持续了一秒,她就立刻强行压了下去,用力地摇了摇头。
“钱?林总监,你以为我们是来讹钱的吗?你太小看我们了!”她摆出一副被侮辱了人格的受伤表情,“钱能弥补我女儿的前途吗?钱能让她再得到一次常春藤面试的机会吗?”
她的语气一转,那股算计的味道又浓烈了起来,终于图穷匕见。
“林总监,你是大公司的高层,是技术总监,社会精英,人脉广,说话有分量。”
她一边说着,一边从随身的布包里,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沓资料,推到我面前的吧台上。
“我打听过了,人家学校还有一个补录的名额,下周截止。但是申请这个名额,需要一个有相当社会地位和专业背景的人士,为申请人写一封推荐信,并且,做人格担保。”
她抬起头,眼睛灼灼地看着我,那眼神里的期待和命令感,让我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。
“你只要在这份申请材料的担保人一栏,签个字,再帮小静写一封推荐信,就当是你弥补我女儿了。这对你来说,不就是举手之劳吗?”
我的目光落在那份所谓的“申请材料”上。
A4纸打印的,纸张边缘有些卷曲,上面的字体粗糙,排版错乱,甚至还有几个明显的错别字。
一股廉价的、骗子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我几乎不用去查,就能断定这所谓的“补录名额”,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陷阱。
为她的人格做担保?
我看着躲在王桂芳身后,还在假装柔弱的周静,心中冷笑。
一个配合母亲演戏、用下跪和谎言来勒索邻居的人,她有什么人格值得我去担保?
我的人格,我的社会信誉,是我林晚从一无所有,一步一个脚印,熬了无数个通宵,牺牲了无数个节假日,拼死拼活才挣来的。
是我在这座冰冷城市里安身立命的根基。
是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。
她们却想用三百块的电费,就把它轻松地兑换走?
真是好大的胃口。
我抬起头,迎上王桂芳那志在必得的目光,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地拒绝了她。
“抱歉,这个忙,我帮不了。”
“第一,我不了解周静同学的专业能力和个人品行,无法为她写出负责任的推荐信。”
“第二,也是最重要的一点,”我的声音冷了下来,“我,林晚,不会为任何一个我不信任的人,做人格担保。”
空气,瞬间凝固了。
03
我的话音刚落,王桂芳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。
那是一种志在必得的算计,在瞬间落空后的错愕和不敢置信。
她大概从未想过,我会拒绝得如此干脆,如此不留情面。
“你说什么?”她的声音变得尖锐,像是被人踩了痛脚。
“我说,我帮不了。”我重复了一遍,语气没有丝毫动摇,眼神冷得像结了冰。
王桂芳的脸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从涨红变成了铁青。
前一秒还试图扮演的“通情达理的母亲”形象,在这一刻被她自己撕得粉碎。
“啪”的一声巨响,她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吧台上,震得上面的杯子都跳了一下。
“林晚!你别给脸不要脸!”
她终于撕破了脸皮,露出了最蛮横、最无赖的真面目。
“我女儿的前途都毁在你手上了,让你签个字你都不肯?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?赚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?就可以这么心安理得地毁了别人一辈子?”
她的声音越来越大,整个人都向前倾,几乎要凑到我的脸上,眼睛里喷着恶毒的火焰。
“我告诉你,今天这个字,你签也得签,不签也得签!否则,我们母女俩就跟你耗到底!”
她开始对我进行赤裸裸的人格侮辱。
“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!表面上光鲜亮丽,背地里心都黑透了!踩着我们这种普通人的尸骨往上爬,你晚上睡得着觉吗?”
一直沉默的周静,也在这时抬起了头。
她不再哭了,那双刚刚还水汪汪的眼睛里,此刻只剩下怨毒和憎恨。
“林总监,我妈说得对。”她的声音不大,却透着一股与她外表不符的阴冷,“是你毁了我,你就必须负责到底。签个字而已,对你来说算什么?对我来说,就是我的一生。”
好一个“负责到底”。
好一个“我的一生”。
她们轻飘飘地,就把一副沉重到足以压垮任何人的枷锁,扣在了我的脖子上。
我看着眼前这两张因为贪婪和愤怒而扭曲的脸,突然就气笑了。
一种荒谬绝伦的、被恶心到极致的笑意,从我的胸腔里涌了上来。
我缓缓地直起身,不再靠着吧台,从口袋里拿出了我的手机。
当着她们母女俩惊愕的目光,我从容不迫地,按下了三个数字。
110。
然后,我按下了免提键。
电话接通的“嘟嘟”声在安静的客厅里响起,格外清晰。
王桂芳和周静都愣住了,她们大概做梦也想不到,我居然会这么“不讲武德”,连争吵和拉扯的过程都省略了,直接报警。
“喂,你好,110报警中心。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。
我对着手机,语气平静地开口:“警察同志,你好。我需要报警。我被我的邻居入室进行勒索和人身威胁,我的地址是xx区xx路xx小区x栋1901……”
“你敢!”
王桂芳终于反应过来,发出一声尖叫,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,猛地扑过来,伸出枯瘦的手就要抢夺我的手机。
我早有防备,侧身一步,轻松躲过。
她的身体因为扑空而踉跄了一下,险些摔倒。
我冷冷地看着她,眼神里没有温度。
“王阿姨,我劝你冷静一点。刚刚那是勒索未遂,你现在再动我一下,就是抢劫未遂,罪加一等。”
我的话像一盆冰水,兜头浇在了王桂芳的头上。
她僵在了原地,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,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眼神里是惊恐,也是羞愤。
就在这时,我的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,飞快地在手机上按了几下,给物业经理老张发了一条信息。
“老张,1801的王桂芳现在在我家里闹事,我已经报警了。请你作为物业方立刻过来一趟,同时,务必帮我保全好我家门口楼道以及电梯厅的所有监控视频,谢谢。”
做完这一切,我才抬起眼,重新看向那对已经被我的操作彻底搞蒙了的母女。
王桂芳色厉内荏地尖叫起来,那声音因为心虚而显得有些发颤。
“好!好你个林晚!你真够狠的!你敢报警!你等着!我让你在这个小区,在这个城市,都待不下去!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!”
她放着狠话,却不敢再上前一步。
周静也吓傻了,她大概从没想过,一场她以为胜券在握的“卖惨逼宫”大戏,会演变成报警的局面。她的脸惨白如纸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我平静地看着她们母女俩,就像在看两只上蹿下跳、却又无计可施的跳梁小丑。
我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“我等着。”
04
警察来得很快。
门铃响起的时候,王桂芳就像按下了某个开关,脸上的凶狠瞬间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委屈和泪水。
她抢在我前面冲过去打开门,一看到穿着制服的警察,就立刻扑了上去,开始哭诉。
“警察同志!你们可要为我们做主啊!我们孤儿寡母,被人欺负得没活路了啊!”
她声泪俱下地控诉,把之前的故事又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。
在我口中,她是入室勒索。
在她口中,她只是一个绝望的母亲,上门来为女儿“求个公道”,却被我这个“有钱有势”的邻居报警威胁。
她巧妙地避开了“人格担保”这个核心诉求,只反复强调我“毁了她女儿前途”和“态度嚣张”。
周静则再次切换回了柔弱小白花模式,躲在王桂芳身后,哭得瑟瑟发抖,仿佛我刚刚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。
因为缺乏实质性的勒索证据,我的报警最后只能被定义为“邻里纠纷”。
警察同志看看我冷静的脸,再看看王桂芳哭天抢地的样子,也是一个头两个大。
最后,他们只能和稀泥,进行了一番不痛不痒的调解,警告双方不要再激化矛盾,然后就收队离开了。
王桂芳母女俩跟着警察一起离开,走的时候,王桂芳回头给了我一个怨毒又得意的眼神,那意思仿佛在说:你报警又怎么样?还不是拿我没办法。
我看着她们的背影,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。
我知道,这件事,远远没有结束。
真正的战争,现在才刚刚开始。
果然,当天晚上,小区的业主微信群就炸了。
一篇声情并茂、血泪交织的“小作文”横空出世,标题触目惊心——《血泪控诉!我的女儿,是如何被年薪百万的邻居一步步毁掉前途的!》
发布者,正是王桂芳。
我点开那篇文章,饶是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,还是被她的无耻和颠倒黑白的能力给震惊了。
在她的笔下,我成了一个嚣张跋扈、冷血无情的“资本家女恶霸”。
她写我如何因为疏忽导致断电,却毫无歉意;她写我如何在她上门讨要说法时,用报警来威胁她们母女;她写我如何居高临下地嘲讽她们的贫穷和无助。
她绝口不提我第一时间缴费、联系物业、动用公司资源保障网络的事情,更不提她们下跪逼宫、索要人格担保的真实目的。
她只着重描写了她女儿的“十年寒窗”,描写的“常春藤之梦”的破碎,描写了她们母女俩的“走投无路”。
文章的最后,她用一句极具煽动性的话结尾:“我们只是想讨一个公道,为什么就这么难?难道在这个世界上,有钱,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吗?”
这篇文章,像一颗深水炸弹,瞬间在五百人的业主群里掀起了轩然大波。
群里大部分人并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,他们只看到了一个弱者对强者的血泪控制。
人类的同情心总是廉价而汹涌。
很快,就有人开始附和。
“天啊,这也太过分了吧!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邻居?”
“1901那个女的我知道,平时看着人模人样的,没想到心这么黑!”
“就是,自己失误了,道个歉赔点钱不就完了吗?还报警,真是仗势欺人!”
“可怜那个女孩子,一辈子的前途啊,就这么被毁了。”
“@1901林晚,出来给个说法!”
无数的@和指责,像潮水一样向我涌来。
一些平日里跟我关系还不错的邻居,也发来了私信,劝我“得饶人处且饶人”,“退一步海阔天空”。
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义愤填膺的言论,只觉得一阵荒唐。
这些人,前一秒还在为我的果断报警叫好,后一秒就因为一篇漏洞百出的小作文,调转枪口,成了审判我的法官。
舆论,真是把好用的杀人刀。
王桂芳显然深谙此道。
我没有在群里回复一个字。
跟一群被情绪煽动的人讲道理,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。
第二天,现实的骚扰接踵而至。
我早上出门,发现家门口被扔了一袋湿漉漉的厨房垃圾,汤汤水水流了一地,散发着恶臭。
下到地库,我发现我车位上停着一辆陌生的车,把我的车堵得严严实实。
去公司的路上,我接到了前台的电话,说有匿名的骚扰电话打到了公司,控诉我“品行不端,欺压弱小”,内容和王桂芳那篇小作文如出一辙。
我回到小区,电梯里遇到相熟的邻居,对方也只是尴尬地笑笑,别过头去,假装没看见我。
我被孤立了。
在一场由谎言构建的舆论审判中,我被判了“社会性死亡”。
我站在电梯的镜子前,看着里面那个面色冷峻的自己。
眼神里没有愤怒,没有委屈,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意。
王桂芳以为,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,就能让我屈服,让我身败名裂。
她太天真了。
她以为她面对的,只是一个有点钱的邻居。
她不知道,她招惹的,是一个掌控着顶尖技术、拥有强大法务和公关资源的互联网公司技术总监。
她想玩舆论战?
好。
那我就陪她玩一场大的。
我回到家,打开我的笔记本电脑,屏幕的冷光映在我的脸上。
我同时给两个人发了信息。
一个是我的法务朋友,也是业内的顶尖律师:“帮我个忙,准备起诉,诽谤罪。”
另一个,是我的公关总监:“准备打一场舆论反击战,预算无上限。”
信息发送成功。
我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行字,那是给小李的。
“把那晚的所有技术证据,给我整理成一份最详尽、最专业的报告。另外,帮我把王桂芳女儿申请的那个‘常春藤项目’,给我从里到外,扒个底朝天。”
游戏,现在才真正开始。
05
接下来的几天,我彻底沉默了。
无论业主群里如何@我,无论家门口的垃圾如何变着花样出现,我都视而不见。
我不争辩,不解释,不愤怒。
这种沉默,在王桂芳和那些看客眼中,无疑是心虚和认输的表现。
业主群里的气氛越发热烈,王桂芳俨然成了一个为民请命的英雄母亲,每天在群里分享她女儿“日益加重”的病情,甚至还晒出了一张社区医院开的“重度抑郁”的诊断证明。
虽然那张证明PS痕迹明显到可笑。
但群情激愤的邻居们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一点。
他们对王桂芳母女的同情心被煽动到了顶点,对我的声讨也达到了高潮。
有人在群里公开艾特我:“林晚,做个人吧!人家都被你逼出抑郁症了,你道个歉会死吗?”
“就是,躲着算什么本事?出来面对!”
王桂芳在群里发了一个痛哭的表情,配文:“谢谢大家的支持,我们不要赔偿,也不要道歉了,我们只想离开这个让我们伤心的地方。只是可怜我的女儿,她才22岁啊……”
以退为进,博取更大的同情。
玩得一手好牌。
我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一切,面色平静地喝了一口咖啡。
时机,差不多到了。
我的电脑上,几个文件已经准备就绪。
第一个文件,是小李团队出品的《关于1801网络事件的技术还原报告》。
这份报告,长达二十页,里面包含了:
电网公司后台调取的,我家和1801的断电及复电时间点,精确到毫秒。
我的手机APP缴费成功页面截图,以及银行扣款的详细时间。
物业机房监控视频截图,清晰地显示出老张在八点零八分合上了备用电源的电闸。
以及最关键的——我们通过技术手段,从周静面试的那个网站服务器后台,获取到的访问日志。
日志清晰地显示,周静的面试IP,从始至终,最长的一次掉线时间,是58秒。
根本不存在王桂芳口中“心态崩溃”的客观条件。
为了让所有外行人都能看懂,小李还贴心地制作了动态图表,将所有时间线一一对应。
任何一个有正常逻辑的人,看完这份报告,都会明白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第二个文件,是关于那个所谓的“常春藤合作项目”的深度调查报告。
小李不愧是我的得力干将,他不仅黑进了那个项目的官方网站,还顺藤摸瓜,扒出了背后注册公司的所有信息。
结果,令人啼笑皆非。
所谓的“常春藤合作项目”,跟美国的常春藤联盟没有一毛钱关系。
它只是一个注册在开曼群岛的皮包公司,在内地授权的一个线上语言培训班。
那个所谓的“面试”,只是为了筛选出“人傻钱多”的客户,以便进行下一步的收费。
整个项目,学费高达三十万人民币,毕业后发的证书,在任何一个国家的教育部都无法认证。
说白了,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、专门针对周静这种眼高手低、想走捷径、又信息闭塞的家庭的教育骗局。
报告里,附上了几十个被骗家庭的血泪控诉,只是那些帖子很快就被公关删除了。
第三个文件,是我的律师朋友发来的《法律意见书》。
里面明确指出,王桂芳在业主群和社交平台发布不实信息、对我进行人格侮辱的行为,已经构成了诽谤罪。她上门索要人格担保的行为,则涉嫌敲诈勒索未遂。
我把这三个文件,连同王桂芳在群里所有发言的截图、她那张漏洞百出的“抑郁症”诊断证明,以及我家门口被扔垃圾的监控视频,全部整合到了一篇精心排版的长图文里。
逻辑清晰,证据确凿,每一条都像一把手术刀,精准地切向王桂芳谎言的核心。
晚上九点,业主群里正因为王桂芳最新发布的“女儿半夜哭醒”的小视频而群情激奋。
那个之前艾特我“做个人吧”的邻居,又一次跳了出来。
“@1901林晚,你到底还要装死到什么时候?人家都这样了,你心里过得去吗?”
我看着这条信息,深吸了一口气。
然后,我冷静地,将那篇准备已久的长图文,发送了出去。
同时,配上了一段简短的文字:
“各位邻居,大家好。沉默数日,并非心虚,而是在收集证据。关于近日王桂芳女士在群内及其他平台对我个人名誉的严重诽谤,现做出以下澄清和说明。所有内容,均有原始证据支持,我愿负全部法律责任。”
“另,附上王女士女儿申请的‘常春藤项目’的背景调查报告,希望各位家中有学生的家长,能够擦亮眼睛,谨防诈骗。言尽于此。”
信息,发送成功。
我知道,审判的时刻,到了。
这一次,被告席上的人,不再是我。
06
我的长图文,像一颗引爆的核弹,在喧嚣的业主群里炸开了一片死寂。
长达三分钟的时间里,整个群里没有一条新消息。
我能想象到,五百多个业主,此刻正目瞪口呆地,一页一页地,看着那些铁一般的事实。
看着精确到毫秒的时间线,看着服务器后台冷冰冰的数据,看着那个所谓“常春藤项目”背后的肮脏骗局。
三分钟后,死寂被打破了。
第一个发言的,正是之前对我攻击最猛烈、叫嚣着让我“做个人吧”的那个邻居。
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。
“@王桂芳,这是真的吗?断电就一分钟不到?那个项目是个骗局?你们到底是想骗担保,还是想骗钱啊?”
这个问题,像一把尖刀,直直地插进了王桂芳的心脏。
紧接着,物业经理老张立刻站了出来,发了一段语音。
“各位,我可以作证。当晚林总监确实是第一时间就联系我了,备用电也是我亲手合上的。林总监发的那个时间点,完全正确。”
老张的证实,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群里,彻底炸开了锅。
“我靠!反转了?原来我们都被当枪使了?”
“这个技术报告也太硬核了吧!不愧是搞技术的大佬,用事实说话!”
“天啊,那个常春藤项目是假的?我前两天还听王桂芬吹牛,差点也给我儿子报了!三十万啊!这是救了我们家一命啊!谢谢林总监!”
“我就说事情没那么简单,王桂芬平时在小区里就爱占小便宜,没想到胆子这么大,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讹人!”
“最恶心的是利用大家的同情心,把我们都当傻子耍!@王桂芳,出来解释一下!”
舆论,在瞬间,发生了180度的大逆转。
之前那些帮腔最凶的人,此刻也倒戈得最快,仿佛要用更激烈的言辞来洗刷自己之前的愚蠢。
王桂芳在群里彻底慌了。
她开始疯狂地撤回之前发送的那些“小作文”和“抑郁症”证明。
但为时已晚。
无数的截图早已在私下里传遍了。
她试图狡辩,在群里发了一长串语音,声音尖利而慌乱。
“假的!都是假的!是她伪造的!她是大公司的总监,她有技术,她想怎么伪造就怎么伪造!大家不要信她!她是在报复我!”
她的辩解,苍白而无力。
我没有再说话,只是让我的律师,将那封盖着律师事务所红章的《律师函》扫描件,发到了群里。
律师函里明确指出,要求王桂芳立刻停止侵权行为,公开道歉,否则将立刻启动刑事诉讼程序。
那鲜红的印章,和冰冷的法律条文,比任何解释都更有说服力。
群里,再次陷入了沉默。
这次的沉默,是对王桂芳的宣判。
我私信了老张。
“老张,麻烦你个事。把我发在群里的所有证据材料,彩色打印出来,明天一早,贴在小区每一栋楼下的公告栏里。标题就叫——‘关于防范新型邻里诈骗、共建和谐平安社区的倡议’。”
老张秒回:“收到!林总监,您放心!保证办得妥妥的!”
第二天,我神清气爽地去上班。
路过小区公告栏时,我看到已经有不少晨练归来的大爷大妈,围在那里,对着那张彩色的“倡议书”指指点点。
他们的脸上,是恍然大悟,是鄙夷,是后怕,是庆幸。
我听到有人说:“这个王桂芳,真是把我们小区的脸都丢尽了。”
另一个人说:“幸亏19楼的林总监有本事,不然我们都还蒙在鼓里,指不定哪天就被这种人骗了。”
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,洒在我的身上,暖洋洋的。
这场由她们亲手掀起的舆论战争,最终,以她们被钉在耻辱柱上,公开处刑而告终。
晚上,我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。
“林总监,我是周静,我妈疯了,她要毁了你,也要毁了我。求求你,救救我。”
我看着那条短信,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。
新的戏码,又要开场了吗?
07
名声扫地,并没有让王桂芳善罢甘休。
相反,舆论上的惨败,让她彻底撕掉了最后一层伪装,从一个“讲道理”的泼妇,退化成了一个只会使用最低级骚扰手段的无赖。
我家门口的垃圾,从一天一袋,变成了一天三袋。
半夜十二点,总有“咚咚咚”的敲墙声,从楼下不规律地传来,搅得人无法安睡。
我的车,被划了。
一道长长的、狰狞的划痕,从车头一直延伸到车尾,像是她那颗怨毒内心的外化。
对于这一切,我懒得再有任何情绪波动。
我直接在网上订购了最高清的、带夜视和动态捕捉功能的监控摄像头,正对着我家门口装了一个,地库的车位旁也装了一个。
所有的视频证据,我都打包好,直接发给了我的律师。
我不会再跟她有任何直接的接触和争吵,那只会拉低我的层次,浪费我的时间。
法律的网,正在一点一点地收紧,而她,却还在那张网上疯狂蹦跶,浑然不觉。
真正让我感到意外的,是周静。
在那条求救短信之后,她开始频繁地联系我。
她不敢打电话,只敢用不同的陌生号码,给我发一些语无伦次、充满恐惧的短信。
“林总监,我妈真的疯了,她每天都在家里骂你,说要跟你同归于尽。”
“她逼我退学,不让我出门,她说我丢了她的脸。”
“我好害怕,我真的知道错了,我不该听我妈的,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。”
……
终于,在一个深夜,我下班回家时,在小区的地下车库里,她拦住了我。
她戴着黑色的口罩和帽子,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,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。
“林总监!”她冲到我的车前,声音颤抖。
我停下脚步,与她保持着三米的安全距离,冷冷地看着她。
“有事?”
“噗通”一声,她又跪下了。
和上次在她家门口那场精心策划的表演不同,这一次,她的膝盖是实实在在地砸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,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巨响。
“林总监,我求求你,放过我吧!”
她摘下口罩,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。
“这一切,真的都是我妈逼我的!那个什么常春藤项目,是她托人找的,下跪闹事,也是她一手策划的!我只是个刚毕业的学生,我什么都不懂,我不敢反抗她!”
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仿佛受了天大的委“屈。
“现在事情败露了,她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,骂我是个废物,是个赔钱货!她不让我出门,不让我找工作,她说我这辈子都别想抬头做人了!”
她一边哭诉,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,颤抖着递向我。
那是一支小小的录音笔。
“这是……这是我妈在家骂你,计划怎么去你公司闹,怎么划你车,怎么半夜敲墙折磨你的录音……”
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,一种“大义灭亲”的悲壮。
“我愿意把这个交给你,我愿意出庭作证,指证我妈所有的行为!我什么都愿意做!”
她抬起头,泪眼婆娑地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乞求。
“我只求你,放过我。我真的想重新开始,我不想我的人生就这么毁了。”
她表现得极其真诚,极其悔过,甚至提出,只要我愿意帮她摆脱她的母亲,她可以给我当牛做马,做任何事来补偿我。
我看着她声泪俱下的表演,看着那双努力挤出真诚和悔恨的眼睛。
我的内心,毫无波澜。
甚至,有点想笑。
一个二十二岁的成年人,一个重点大学的毕业生,真的会像她自己说的那样,“什么都不懂”,“不敢反抗”吗?
一个人,如果真的想要悔过,会选择在这种深夜,用这种戏剧性的方式,拦住自己的“仇人”,递上一支不知道真假的录音笔吗?
这更像是一场……新的交易。
我沉默了片刻,缓缓走上前,从她颤抖的手中,接过了那支录音笔。
“好。”
我只说了一个字。
然后,我看着她的眼睛,平静地补充道:“我会考虑的。”
周静的眼睛里,瞬间迸发出狂喜和希望的光芒。
她以为,我信了。
她以为,她的表演成功了。
她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来,对我千恩万谢,然后像一只受惊的兔子,飞快地消失在了车库的阴影里。
我捏着那支冰冷的录音笔,转身回到车里。
我没有立刻回家,而是把录音笔连接到了车内的电脑上,然后拨通了小李的电话。
“小李,帮我个忙。”
“第一,分析一支录音笔里的文件,看看有没有被剪辑或修改过的痕 F迹,把原始的、未删减的版本给我还原出来。”
“第二,”我的声音冷了下去,“帮我查一个人的消费记录和手机后台数据,号码我稍后发你。我要知道她最近一个月,都在搜索什么,联系什么人,钱都花在了哪里。”
挂掉电话,我看着车窗外深邃的黑暗,手指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敲击着。
周静,让我看看,你葫芦里卖的,到底是什么药。
08
小李的效率,一如既往地高。
第二天上午,一份详细的报告就发送到了我的加密邮箱。
报告的结果,证实了我所有的猜测,甚至比我预想的还要精彩。
那支录音笔里的录音,确实经过了精心的剪辑。
小李通过技术手段恢复了被删除的部分。
在完整的录音里,我清晰地听到了周静的声音。
“妈,光在门口扔垃圾没用,得去她公司闹!让她在同事面前丢脸,她才怕!”
“划车别划得太明显,就用钥匙,轻轻一下,让她恶心,又不好报警。”
“那个‘常春藤’的骗子中介又来找我了,说可以帮我们打官司,告林晚侵犯名誉权,让我们反咬一口,还能要一大笔精神赔偿……”
录音里,王桂芳的咒骂和周静的出谋划策交织在一起,构成了一曲贪婪与恶毒的二重奏。
原来,那些低级的骚扰手段,背后都有这位“柔弱无助”的周静同学的“高明”指点。
所谓的“大义灭亲”,不过是把她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又一出好戏。
而更关键的,是小李调取到的周静手机后台数据。
她的浏览器搜索记录里,最近一周,频繁出现的关键词是:
“如何申请高额精神赔偿?”
“邻里纠纷诽谤罪反诉成功率?”
“拿到封口费后如何快速移民?”
“敲诈勒索罪未遂如何量刑?”
在她的微信聊天记录里,一段她和王桂芳的对话,更是让我感到了生理性的恶心。
周静:“妈,那个姓林的女人好像有点上钩了,她收了录音笔。”
王桂芳:“真的?我女儿就是聪明!比妈有脑子!下一步怎么办?”
周静:“下一步,我就继续卖惨,说你逼得我活不下去了,让她同情我,给我一笔钱,让我‘远走高飞’。等拿到钱,我们就立刻搬家,换个城市,谁也找不到我们,重新开始!”
王桂芳:“好!好!好!不愧是我的好女儿!等拿到钱,妈给你买最好看的包!”
原来如此。
这才是她们母女俩精心策划的B方案。
眼看硬的行不通,就来软的。
眼看勒索不成,就改骗取同情。
从“人格担保”到“精神赔”偿”,再到现在的“封口费”和“跑路资金”,她们的目标,自始至终,都只有那一个字——钱。
她们不是想解决问题,她们本身就是问题。
贪婪是原罪。
而愚蠢地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,则是不可饶恕的罪上加罪。
我关掉电脑,胸中那股被压抑了几天的怒火,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。
但不是爆发,而是凝结成了更冷、更硬的冰。
我给周静发了一条信息:“方便的话,明天来我家一趟,我们当面谈谈。”
周静几乎是秒回:“好的好的!林总监!我几点过去都可以!”
那语气里的迫不及待,几乎要溢出屏幕。
第二天下午,周静如约而至。
她换上了一件洗得发白的连衣裙,素面朝天,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扎在脑后,整个人看起来清汤寡水,楚楚可怜。
演技,又精进了。
我把她让进屋,给她倒了一杯白水。
我没有拆穿她,而是顺着她的剧本,演了下去。
我看着她,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、带着同情和惋惜的表情。
“你的事情,我听说了。你母亲那样……你确实很不容易。”
周静的眼睛立刻就红了,她低下头,声音哽咽:“林总监,谢谢你……谢谢你还愿意相信我。”
“我考虑了一下,”我缓缓开口,看着她的眼睛,捕捉着她情绪的每变化,“冤有头,债有主。整件事,确实是你母亲主导的。你作为一个刚毕业的孩子,被她裹挟,也情有可原。”
周静猛地抬起头,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。
我话锋一转:“这样吧,我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。冤家宜解不宜结。我可以给你一笔钱,不多,五万块,足够你去一个新的城市,租个房子,找份工作,开始新的生活了。就当是我……投资一个迷途知返的年轻人。”
五万块!
我看到周静的瞳孔瞬间放大,她的呼吸都急促了。
她脸上的悲伤和委屈瞬间被狂喜所取代,但她很快又意识到自己失态了,连忙又低下头,肩膀一耸一耸地假装在哭。
“但是,”我加重了语气,“我有一个条件。”
“您说!您说!什么条件我都答应!”她急切地抬起头,生怕我反悔。
我从桌上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纸和笔,推到她面前。
“为了让我彻底相信你,也为了让你和你的母亲彻底切割。我需要你,亲手写一份详细的陈述书。把你母亲从一开始是如何计划这件事的,如何让你配合演戏,如何策划舆论攻击,如何进行后续骚扰,所有的一切,都原原本本地写下来。”
我顿了顿,补充道:“要尽可能详细,包括时间,地点,她说过的原话。写完后,在最后签上你的名字,按上手印。”
这无异于让她亲手写下她母亲的罪证。
如果她真的有半点悔意,哪怕只是对她母亲有亲情,她都应该会犹豫。
然而,周静没有。
她没有丝毫的犹豫。
在五万块的诱惑面前,那点可怜的母女亲情,脆弱得不堪一击。
“我写!我马上就写!”
她拿起笔,几乎是迫不及待地,趴在桌上奋笔疾书。
她写得很快,很详细,生怕漏掉了任何一个可以“定罪”她母亲的细节。
为了把自己摘干净,她甚至添油加醋,将所有她自己出过的主意,全都安在了她母亲的头上。
十分钟后,一份洋洋洒洒数千字的、堪称“讨母檄文”的陈述书,就完成了。
她工工整整地签上自己的名字,又用我递给她的印泥,重重地按上了自己的手印。
做完这一切,她抬起头,满脸期待地看着我,那眼神里的贪婪和迫不及不及待,再也无法掩饰。
“林总监,我写完了,您看……”
我拿起那份还散发着墨水香气的陈述书,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。
然后,我笑了。
我看着她,缓缓地开口,声音里带着玩味和冰冷的残忍。
“谢谢。”
“这份证据,非常有用。”
09
周静脸上的笑容,凝固了。
她脸上的血色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,最后变得和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连衣裙一样,惨白。
“证……证据?林总监,你……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她的声音开始发抖,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不解。
我将那份她亲笔签名的陈述书,小心地收好,放进旁边的文件袋里。
然后,我抬起眼,目光像两把锋利的手术刀,将她最后的伪装一层层剥开。
“意思就是,游戏结束了,周静同学。”
我拿出手机,点开了一个音频文件,按下了播放键。
“妈,那个姓林的女人好像有点上钩了,她收了录音笔……”
她自己清脆的声音,在安静的客厅里响起,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地抽在她的脸上。
周静的身体猛地一晃,几乎要站立不稳。
她瞪大了眼睛,不敢置信地看着我,嘴唇哆嗦着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“苦肉计,离间计,想从我这里骗一笔钱跑路?”我冷笑一声,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“周静,你是不是觉得,所有人都跟你一样,又蠢又贪?”
“你以为你剪辑了录音,我就没办法还原吗?”
“你以为你删除了搜索记录,数据就不会在云端留下痕迹吗?”
“你是不是太小看一个互联网公司的技术总监,能动用的资源和手段了?”
我的每一句话,都像一颗子弹,精准地击碎她最后的心理防线。
她彻底瘫软了,一屁股坐在了地上,眼神空洞,面如死灰。
“不……不是的……我……”她还想狡辩,却发现任何语言在铁证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。
我没有再理会她。
我拿起电话,这一次,我打给了我的律师。
“喂,王律师,所有证据都已收集完毕,可以正式启动刑事报案流程了。”
“罪名,敲诈勒索未遂,以及诽谤。”
“被告人,王桂芳,以及,周静。”
当听到自己的名字时,周静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,绝望,像潮水一样将她彻底淹没。
这一次,我没有选择民事调解。
对于这种毫无底线、反复试探法律和道德边缘的人,任何的宽容和退让,都只会被她们视为软弱可欺。
唯有法律的铁拳,才能让她们真正感到疼痛,真正学会敬畏。
当我的律师,将那厚厚一沓,装订得整整齐齐的证据材料,放在派出所的桌子上时,连办案的老警察都惊了。
整个证据链,完整、清晰、且致命。
从最初王桂芳的电话威胁录音,到业主群里颠倒黑白的“小作文”截图。
从物业和技术团队出具的客观情况说明,到那个“常春藤项目”的骗局调查报告。
从门口和车库的骚扰视频,到小李恢复的、未经剪辑的完整版“母女合谋”录音。
再到最后,那份由周静本人亲笔签名画押的、详尽的“自白式”陈述书。
环环相扣,滴水不漏。
王桂芳和周静很快就被传唤到了派出所。
当王桂芳还在撒泼打滚,痛骂我“蛇蝎心肠”、“伪造证据”的时候,警察将那份周静写的陈述书,扔到了她的面前。
王桂芳愣住了。
她拿起那几张纸,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,和那刺眼的红手印,她整个人都懵了。
她猛地回头,看向缩在角落里的周静,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和被背叛的疯狂。
“是你?是你写的?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!你为了钱,连你亲妈都卖!”
她这才知道,自己被最疼爱的女儿,彻彻底底地“卖”了。
积压的愤怒和羞辱,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口。
她像一头发疯的母狮,冲过去就和周静厮打在了一起。
抓头发,扇耳光,嘴里还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对方。
“我打死你这个小贱人!”
“都是你!都是你害了我!”
派出所里,一时间鸡飞狗跳,丑态百出。
她们以为的“母女同心,其利断金”,在冰冷的铁证和无法得逞的贪欲面前,不堪一击,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。
因为涉嫌敲诈勒索,虽然数额未遂,但情节恶劣,造成了严重的社会影响,王桂芳当场被刑事拘留。
而周静,因为有那份我“诱导”她写下的陈述书,被警方认定为“有重大立功表现”和“被胁迫参与”,暂时免于刑事处罚。
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没事了。
我向法院提起了附带的民事诉讼。
我要求她们,必须就诽谤行为,向我进行公开的书面道歉,并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、误工费、律师费等各项损失。
这一次,我不是为了钱。
我是要让她们,为自己的每一个行为,付出应有的、公开的、写进档案的法律代价。
10
法院开庭那天,王桂芳穿着看守所的灰色马甲,站在被告席上。
她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,头发花白,面容憔悴,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。
但当法官问话时,她还是习惯性地开始撒泼,哭诉自己不懂法,哭诉自己都是为了女儿,试图用眼泪博取同情。
然而,法庭是讲证据的地方。
在我的律师将那一条条证据链完整呈现后,她的所有表演都成了徒劳。
周静也坐在被告席上,她从头到尾都低着头,身体瑟瑟发抖,不敢看任何人。
她的人生,在她写下那份陈述书,在她企图用出卖亲情来换取金钱的那一刻,就已经彻底被打上了无法磨灭的污点。
最终,法庭的判决下来了。
王桂芳因敲诈勒索罪名成立,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个月。
对于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,这个判决,足以毁掉她的后半生。
而周静,法院判决她必须就其诽谤行为,在小区公告栏、业主微信群以及她发布过“小作文”的社交平台,向我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公开置顶书面道歉。
至于民事赔偿,我的律师在我的授意下,提出了一个极具侮辱性的要求。
精神损失费,一块钱。
我们不要她的钱,我们只要她的脸面,被按在地上,反复摩擦。
判决生效后,一封由周静亲笔手写的、充满了悔恨和歉意的道歉信,被工工整整地贴在了小区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。
就是当初王桂芳耀武扬威、张贴“小作文”的地方。
如今,那里成了她女儿的“忏悔墙”。
每一个路过的邻居,都会停下来看一看,然后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。
在业主微信群里,周静的道歉信也被管理员设置成了置顶公告。
她被要求每天都要在群里重新发布一次,持续一个月。
每一次发布,都像是一次公开的鞭尸,提醒着所有人,这对母女曾经做过的荒唐事。
从此,王桂芳和周静,成了我们小区一个长久的、带有浓厚警示意味的笑话和谈资。
我将法院判赔的所有款项,包括那象征性的一块钱,连同我自己打官司剩下的所有费用,凑了个整数,以全体业主的名义,捐给了小区的公共维修基金,用于更换老旧的电梯。
物业经理老张在群里贴出捐款凭证的时候,整个群再次沸腾了。
这一次,没有指责,没有质疑,只有满屏的“谢谢林总监”、“林总监大气”、“林总监威武”。
老张给我发来一个私信,只有一个竖起的大拇指,和两个字:“高!实在是高!”
我看着窗外,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。
但这一次,我感觉到了温度。
胸中那口淤积了许久的浊气,终于,彻底吐了出来。
天,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