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月华如水,冷浸浸地泼在断魂崖顶的祭坛上。
我,花映晚,被玄铁锁链牢牢缚在冰冷的阵眼石柱上。
眼睁睁看着那个我曾倾心相待的男人——魔尊沧澜,正以指为笔,蘸着我心头渗出的血,在地面勾勒着最后一道诡谲的阵法符文。
“沧澜……为什么?”我艰难开口,喉咙里满是血腥气。
他指尖未停,血珠顺着他的指节滑落,在月色下泛着暗红的光。
他抬眸看我,那双曾让我沉溺的深邃眼瞳,此刻只剩淬了冰的漠然。
“映晚,能成为开启‘万魔戮仙阵’的阵眼,是你的荣幸。”
荣幸?我几乎要笑出声,胸腔因这荒谬的答案而剧烈起伏。
牵动心口的伤,痛得我眼前发黑。
三天前,他还温柔地将那支名为“月铃”的桃花簪插入我发间,说会护我一生一世。
三天后,他就亲手将我钉上这祭坛,用我的灵与血,献祭给他的宏图霸业。
“所以,往日种种,皆是虚情假意?”我盯着他,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动摇。
他勾勒完最后一笔,直起身,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。
“是真是假,于你而言,还重要吗?”他语气平淡,仿佛在讨论今日的天气。
“阵法将成,你一身纯净灵根,正是最好的祭品。待我魔功大成,一统三界,会记得你的牺牲。”
冰冷的绝望顺着脊椎爬满全身。
我早该知道的,他可是杀伐决断、冷酷无情的魔尊沧澜!
我一个灵力低微、只因命格特殊才被他带回魔宫的小花仙,凭什么以为能得他真心?
阵眼开始发出幽幽光芒,巨大的吸力从脚下传来,疯狂撕扯着我的灵力和生机。
意识开始模糊,过往片段如走马灯般闪现。
初遇时他重伤濒死,我耗损本源灵力救他;魔宫相伴百年,他教我法术,赠我法宝。
那一点点温柔,原来都是为了今日将我养得“肥美”,好一举献祭!
不甘!怨恨!滔天的情绪几乎将我淹没。
就在我即将被阵法彻底吞噬的刹那,我腕间那枚一直灰扑扑、毫不起眼的玉镯——是我那早已坐化的师父留下的唯一遗物——骤然爆发出刺目翠光!
“嗡——”
一声清越嗡鸣,竟暂时抵住了阵法的吞噬之力。
沧澜脸色微变,显然没料到这变故。
而我,在那翠光笼罩下,一股陌生而庞大的记忆洪流猛地冲入识海!
原来,我并非普通花仙,而是上古神族后裔,身负镇压混沌的神器“月铃”本体转世!
师父留下的玉镯,正是封印我神力和记忆的钥匙。
唯有在生死关头,以神血为引,方能解封!
沧澜想用我的灵根献祭?他却不知,他真正触动的,是一尊沉睡古神的逆鳞!
力量如潮水般涌遍全身,心口的伤瞬间愈合。
我抬眸,看向面露惊疑的沧澜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陌生的弧度。
“沧澜,”我声音依旧沙哑,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威严与嘲弄。
“你想拿我献祭?只怕……这阵眼,承受不起!”
2
话音未落,我不再压制体内汹涌的神力。
“咔嚓!”
缚身的玄铁锁链应声而碎,化为齑粉。
我悬浮于阵眼之上,周身沐浴在清冷而磅礴的月华之中。
发丝无风自动,额间一枚桃花神纹缓缓浮现,流光溢彩。
那枚引发异变的玉镯已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我指尖萦绕的、令人心悸的力量光晕。
沧澜瞳孔骤缩,难以置信地看着我。
“你……究竟是谁?”他周身魔气翻涌,显然是戒备到了极点。
这座他精心布置、足以绞杀金仙的“万魔戮仙阵”,此刻非但无法再汲取我分毫灵力,反而在那神圣月华的冲击下,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。
阵基符文明灭不定。
我轻笑,指尖拂过心口,那里光洁如初,仿佛从未受过伤。
“我是谁?魔尊大人不是最清楚吗?是你亲手挑选的、‘最好’的祭品啊。”我语气轻柔,却字字如冰锥,刺向他。
他脸色难看,试图强行催动阵法。
却发现阵法核心与我的联系已被一股更高等的力量强行切断,甚至反向被一股纯净神力侵蚀、瓦解。
“不可能!你明明只是……”
“明明只是一个灵力低微、命格奇特的小花仙?”我替他说完,一步步凌空走向他。
每落下一步,脚下虚空便生出一朵晶莹的灵气莲花。
“多谢魔尊大人百年‘精心照料’,若不是你这‘戮仙阵’的生死刺激,我还想不起自己是谁,解不开这身封印。”
我抬起手,感受着体内久违的、足以撼天动地的力量。
“现在,该让你见识一下,真正的‘阵眼’,该如何运转了。”
我并指如剑,向下一指。
“月华净世,万法归元!”
轰——!
无尽月华如天河倒泻,瞬间灌入阵眼。
但这一次,不再是献祭与毁灭,而是净化与重塑!
原本阴森诡谲的魔阵符文,被圣洁月芒寸寸覆盖、瓦解。
转而化作一个更加庞大、复杂的银色神阵!
断魂崖上空,阴云被驱散,露出璀璨星河。
魔气如雪遇朝阳,迅速消融。
沧澜闷哼一声,嘴角溢出一丝血迹。
阵法被强行逆转,他这主阵者首当其冲,受了反噬。
他死死盯着我,眼中情绪复杂到了极点——震惊、愤怒,还有一丝……我从未见过的、被彻底打败认知的茫然。
“花映晚!”他低吼,魔戟“裂空”已然在手,滔天魔焰燃烧,试图做最后一搏。
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眼神无悲无喜。
“沧澜,你的野心,你的魔阵,在我眼中,不过是一场笑话。”
神阵已成,银光冲天而起,将整个断魂崖照得亮如白昼。
“游戏,现在才真正开始。只是,猎人与猎物的位置,该换一换了。”
3
神阵光芒大盛,不仅净化了魔阵,更形成一道无形的领域,将整个断魂崖笼罩。
沧澜周身魔焰被压制得只剩薄薄一层。
他持戟而立,脸色苍白,却依旧挺直脊背,魔尊的威严不容践踏。
“是本尊小瞧了你。”他声音低沉,带着压抑的怒火。
“但你以为,凭借突如其来的力量,就能与本尊抗衡?”
我并未直接回答,而是伸手,轻轻接住一缕洒落的月华。
“抗衡?不。”我指尖微弹,那缕月华如利箭般射向他身旁的一块巨岩。
无声无息,巨岩化作漫天晶莹的粉末,随风飘散。
“是碾压。”
我身影一晃,已出现在他面前,速度之快,远超他反应。
在他惊骇的目光中,我并指在他眉心一点。
一股精纯神力透体而入,并非破坏,而是瞬间封禁了他全身魔元。
裂空魔戟哐当一声掉落在地,灵光黯淡。
沧澜踉跄后退,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双手。
感受着体内空荡荡的、一丝魔力也提不起来的虚弱感。
纵横三界千年,他何曾有过如此无力的时刻?
“你……对我做了什么?”他抬头,眸中终于染上了一丝惊惧。
“不过是以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。”我弯腰,捡起那支掉落在地、曾被他亲手插在我发间的桃花簪“月铃”。
此刻,这簪子在我手中微微震颤,发出愉悦的轻鸣,仿佛找到了真正的主人。
“你当初如何‘呵护’我这祭品,我现在便如何‘照顾’你这阶下囚。很公平,不是吗?”
我把玩着玉簪,目光扫过他被神力禁锢、狼狈却依旧俊美的脸。
“魔尊大人,你说,我该如何处置你呢?”
他紧抿着唇,眼神晦暗,不再言语。
成王败寇,他比谁都懂。
我凑近他,用玉簪冰凉的尖端轻轻划过他的脸颊,感受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。
“放心,我不会杀你。”我轻笑。
“毕竟,你这身皮囊,还是挺赏心悦目的。而且……”
我顿了顿,收起玩笑的神色,眼神变得深邃。
“我很好奇,你如此急切地想一统三界,甚至不惜用这等禁术,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?或者说……你在害怕什么?”
沧澜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,虽然迅速恢复平静,但那瞬间的异常并未逃过我的眼睛。
果然有隐情。
我直起身,挥手间,神力化作一道银色锁链,将他牢牢缚住。
“带我去你的魔宫。从今天起,那里,归我了。”
“而你,沧澜,将是我重临三界,收回神权的第一个……俘虏。”
4
我拎着被神力锁链捆成粽子的沧澜,化作一道流光,径直落入魔宫最深处的幽冥殿。
此地曾是沧澜的寝宫与修炼之所,魔气最为浓郁。
但在我周身自然散发的月华神力笼罩下,阴森殿宇竟显出一丝诡异的祥和。
我将沧澜随手丢在冰冷的地面上,如同丢下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。
他闷哼一声,试图挣扎,但神力锁链纹丝不动,反而收紧了几分。
勒得他衣衫破裂,露出些许肌肤。
这位昔日睥睨天下的魔尊,此刻鬓发微乱,衣袍染尘,说不出的狼狈。
偏又因那副绝世容颜,生出几分破碎脆弱的美感。
我走到他惯常坐的那张玄冰王座前,指尖拂过扶手,感受到上面残留的冰冷魔息。
然后,转身,悠然坐下,居高临下地俯瞰他。
“现在,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,魔尊大人。”我支着下颌,语气慵懒。
“说说吧,那‘万魔戮仙阵’,除了助你凝聚力量、称霸三界,究竟还有什么用处?或者说,你想用这股力量,对付谁?”
沧澜偏过头,闭上眼,一副拒不合作、任杀任剐的模样。
“呵。”我轻笑,指尖一缕月华射出,精准地打在他胸口。
“呃!”他身体猛地一颤,额角瞬间渗出细密冷汗。
那神力并非酷刑,却如一根冰针,直刺他魔元核心。
带来阵阵难以忍受的酸麻痛楚,比纯粹的疼痛更折磨神经。
“沧澜,你以为沉默有用?”我语气转冷。
“我能解开封印,恢复神位,便能洞察许多过去被蒙蔽的真相。你魔宫东南角的那座禁地血池,底下镇压着什么?你每隔十年便消失数月,又是去了何处?”
他倏然睁眼,死死盯住我,眼中满是震惊与骇然。
“你……你如何得知?”
“我是花映晚,但也不仅仅是花映晚。”我迎着他的目光。
“现在,是我在问你。”
他胸口剧烈起伏,显然内心挣扎激烈。
半晌,他哑声开口,带着一丝颓然。
“……若我说了,你待如何?”
“那要看你说的价值几何。”我指尖又凝聚起一缕月华。
“或许给你个痛快,或许……让你继续这般,‘伺候’在本神身边。”
最后几个字,我说得缓慢而清晰,带着明显的戏谑。
沧澜脸颊肌肉微微抽动,耻辱感让他耳根泛红。
他深吸一口气,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。
“……那阵法,确是为了凝聚无上魔力。但并非为了称霸,而是……为了破除一道诅咒。”
“诅咒?”我挑眉。
“针对我魔族血脉的……太古诅咒。”他声音低沉下去。
“此咒不解,我魔族终将彻底消亡,化为没有灵智的魔物。历代魔尊,皆为此耗尽心血。那‘万魔戮仙阵’,是古籍记载中,唯一有望逆转诅咒的禁术……”
我静静听着,神识如网,细细感知他的情绪波动。
这番话,竟有七八分真。
难怪他如此不择手段。
“所以,你就选中了我?因为我的神裔血脉和纯净灵根,是最好‘燃料’?”
他沉默,算是默认。
殿内一时寂静。
我看着他低垂的侧脸,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。
复仇的快意之后,涌上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虚。
百年相伴,纵是虚假,难道就无一丝真意?
如今真相大白,却是这般沉重的理由。
“即便如此,背叛就是背叛。”我站起身,走到他面前,抬起他的下巴,强迫他与我对视。
“沧澜,你的苦衷,与我何干?你选择牺牲我,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。”
他眼中情绪复杂,有痛楚,有悔意,还有一丝……我看不懂的决绝。
“本尊……无话可说。”
我松开手,转身望向殿外晦暗的天空。
“从今日起,你便跟在我身边,为奴为仆,赎你之罪。待我查清诅咒真相,再决定你的最终下场。”
我没有看他,但能感受到他落在我背后的目光,深沉难辨。
“至于现在……”我指尖弹出一道神力,解开他身上的部分禁锢。
只留一道银色细链锁在他腕间,另一端缠绕在我指上。
“先陪本神,去会会你的那些‘老朋友’。魔尊被俘,想必魔界,已经炸开锅了吧?”
银链微晃,闪烁着冰冷的光泽。
5
我牵着沧澜,刚踏出幽冥殿,就被黑压压的人群堵了个正着。
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烈焰红裙、容貌妖娆的女子,正是魔界四大魔君之一的“赤炼仙子”。
她身后跟着形形色色的魔将、长老,个个气息强横,眼神不善。
显然,断魂崖的动静和沧澜被俘的消息,已如野火般传开。
“花映晚!”赤炼仙子柳眉倒竖,手中长鞭直指我面门。
“快放了尊上!否则今日叫你神魂俱灭!”
我还没开口,身旁的沧澜却上前一步。
尽管魔力被封、手腕被缚,那积威已久的气势却仍在。
他冷眼扫过众人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“赤炼,退下。”
赤炼仙子一愣,难以置信。
“尊上!您……”
“本尊的话,不管用了?”沧澜眼神一厉。
赤炼仙子及一众魔将顿时噤声,下意识地后退半步。
可见沧澜往日积威之深。
我倒是有些意外,侧目看了沧澜一眼。
他这是……在帮我?还是以退为进?
“魔尊大人好大的威风。”我轻笑,晃了晃手中的银链。
“不过,现在做主的,好像是我。”
这话一出,对面群魔脸色更加精彩,愤怒、惊疑、还有几分对沧澜处境的微妙审视。
沧澜身体微僵,抿紧了唇,却没反驳。
赤炼仙子见状,更是怒火中烧。
“贱人!定是你用了什么卑鄙手段暗算尊上!诸位,随我拿下她,救出尊上!”
群情激愤,魔气汹涌,眼看就要一拥而上。
我叹了口气,真是麻烦。
正欲出手给他们个教训,却感觉袖口被轻轻扯了一下。
是沧澜。
他极低极快地说了一句。
“东南角,穿红衣那个长老,是内应。”
我眸光一闪,神识瞬间锁定那个看似义愤填膺、实则眼神闪烁的红衣长老。
果然,他袖中藏着一枚散发着诡异波动的一次性攻击魔符。
目标并非我,而是……他身旁另一位德高望重的魔将!
一旦引爆,场面必定大乱,他便可趁乱做些什么。
好一招嫁祸搅局!
就在赤炼仙子长鞭即将挥出的瞬间,我动了。
身影如鬼魅般穿过人群。
在红衣长老惊骇的目光中,轻而易举地夺下他手中魔符。
反手一拍,将魔符连同他本人一起,狠狠摁进了坚硬的地面。
“轰!”
一声闷响,地面出现一个人形凹坑。
红衣长老深嵌其中,昏死过去,魔符在他胸口化为飞灰。
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。
我飘然回到原地,仿佛从未移动过,只是轻轻掸了掸衣袖。
“还有谁想试试?”
殿前一片死寂。
所有魔都僵在原地,惊恐地看着我,又看看坑里那位长老。
赤炼仙子的长鞭举在半空,挥也不是,收也不是,脸色煞白。
沧澜深深看了我一眼,眼神复杂。
我转向他,晃了晃银链,声音带着几分戏谑。
“看来,你的魔宫,也不太平啊。魔尊大人,你这统治,似乎有点……失职?”
沧澜脸色一阵青白,最终化作一声冷哼。
我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
魔尊易主,魔界乃至整个三界的风波,才刚刚掀起一角。
而我手腕上的银链,另一头拴着的,似乎不仅仅是俘虏,更是一个巨大的麻烦漩涡。
6
镇压了内乱,我牵着沧澜,旁若无人地回到了幽冥殿深处。
经此一役,魔宫内暂时恢复了表面平静,但暗流愈发汹涌。
各方势力的眼线在殿外徘徊,试探的魔识如蛛网般密布。
我将沧澜丢在一旁,自顾自研究起殿内收藏的魔族典籍。
尤其是关于那“太古诅咒”的部分。
沧澜则被我用神力禁锢在殿角,无法离开,也无法动用魔力。
只能像个精致的人偶,沉默地坐着。
几日下来,我发现那些典籍记载语焉不详,似乎有意掩盖关键。
而沧澜,自那日后,变得更加沉默。
常常用一种我读不懂的、深沉的目光看着我。
直到那夜,我试图用神力探查他体内诅咒的根源。
当我指尖触及他眉心,神力缓缓渗入时。
一股庞大、阴冷、充满毁灭与不祥的气息猛地反扑过来!
那气息之古老邪恶,远超我的预料,甚至隐隐触及规则层面!
我闷哼一声,连忙撤力,指尖竟沾染上一丝黑气,滋滋作响。
“没用的。”沧澜忽然开口,声音沙哑。
“这诅咒源自太古魔神怨念,与血脉共生,除非身死,否则无法可解。强行探查,只会被其侵蚀。”
我净化掉指尖黑气,蹙眉看他。
“所以你才兵行险着,要用戮仙阵的极端力量强行冲击诅咒?”
他默认了,眼中是化不开的疲惫与绝望。
“是。但如今……或许这就是我魔族的命数。”
他看向我,忽然扯出一个极淡、极苦涩的笑。
“花映晚,若我告诉你,当初带你回魔宫,最初确是为了你的灵根。但后来……我是真的……”
他的话顿住了,没有说下去,只是转开了视线。
我的心,却因这未尽的半句话,莫名地悸动了一下。
殿内明珠光晕柔和,落在他侧脸上,勾勒出完美的轮廓。
也照出他眼底深藏的、难以言说的挣扎。
就在这微妙寂静的时刻。
一股极其隐晦、却凌厉无比的杀意,如同暗夜中毒蛇,骤然从殿外阴影处激射而至!
目标直指沧澜后心!
这杀意凝练至极,竟避开了我布下的大部分警戒结界!
偷袭者是个绝顶高手!
而且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,正是我因沧澜的话而微微分神的刹那!
救,还是不救?
理智告诉我,沧澜是死是活,与我何干?他甚至是我的仇人。
但身体的动作快过了思考。
几乎是本能反应,我身形一闪,已挡在沧澜身前。
月华神力瞬间凝聚成盾。
“锵!”
一声刺耳锐响,那一道凝练的杀意撞在神力盾上,轰然炸开。
逸散的劲气将殿内摆设震得粉碎。
我纹丝不动,看向杀意来源的阴影处,眼神冰冷。
“藏头露尾的鼠辈!”
阴影一阵扭曲,一个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缓缓浮现。
声音干涩难听。
“神裔……果然碍事。沧澜,你竟与神族勾结,真是我魔族之耻!”
沧澜在我身后,看着挡在他面前的我的背影,瞳孔剧烈震动。
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。
我懒得废话,并指一点,一道净化神光直射黑袍人。
黑袍人显然深知神光厉害,不敢硬接。
身形再次融入阴影,迅速遁走。
只留下一句充满怨恨的话。
“沧澜,你躲得过初一,躲不过十五!魔主……不会放过你!”
殿内恢复平静,只剩一片狼藉。
我散去神力,转身,看向依旧僵在原地的沧澜。
“魔主?”我挑眉。
“看来,你的麻烦比我想象的还要大。”
沧澜没有回答。
他只是深深地看着我,那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我穿透。
半晌,他才哑声问,带着一种近乎脆弱的求证。
“为什么……要救我?”
我怔住了。
为什么?
我自己也答不上来。
7
那一句“为什么”,像颗石子投入心湖,漾开圈圈涟漪。
我避开他灼热的视线,转身拂袖,将被震碎的桌椅恢复原状。
语气刻意维持平淡。
“别自作多情。你如今是我的所有物,要杀要剐,也该由我亲自出手,轮不到旁人越俎代庖。”
沧澜没有反驳,只是依旧那样深深地看着我。
仿佛要透过我的躯壳,看清我内心深处自己都未曾明了的波澜。
殿内气氛变得微妙而凝滞。
“魔主是谁?”我打破沉默,回到正题。
那个黑袍人提到的称呼,让我隐隐感到不安。
沧澜神色凝重起来,走到窗边,望向魔界永远晦暗的天空。
“魔主……是魔族的一个古老传说,也是诅咒的源头之一。”
“据说,是太古时代一位试图吞噬神魔、超脱规则而失败的至强魔神所化。”
“其怨念不散,化为诅咒,侵蚀我族。历代魔尊的使命,除了统领魔族,便是寻找化解诅咒之法。”
“避免魔族彻底被其掌控,化为只知杀戮的魔物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低沉下去。
“而‘魔主’,也是魔族内部一个极端组织的信仰。”
“他们认为诅咒不可化解,唯有彻底拥抱魔主的力量,让魔主意识降临,才能带领魔族走向所谓的‘新生’。”
“他们视任何试图化解诅咒的行为为背叛。”
“所以,偷袭者是他们的人?他们认为你与我这个‘神裔’在一起,是背叛了魔族?”
“嗯。”沧澜点头。
“我当年寻找破解诅咒之法,触及太多禁忌,本就已被他们视为眼中钉。”
“如今你出现,又展现神裔之力,他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。”
我若有所思。
看来,我和沧澜莫名其妙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。
有了共同的、隐藏在暗处的敌人。
“有意思。”我勾起嘴角。
“正好,我这刚回归的神祇,也需要立威。就拿这个‘魔主’组织开刀吧。”
接下来的日子,魔宫表面风平浪静,暗地里却波澜诡谲。
我借着沧澜这块“招牌”,开始名正言顺地整顿魔宫。
清理各方眼线,尤其是那个“魔主”组织的暗桩。
沧澜出乎意料地配合,甚至主动提供了许多关键信息。
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古怪的默契。
我研究诅咒,他提供线索;我清除障碍,他稳定局面。
同处一殿,朝夕相对,却绝口不提过去。
仿佛那百年的温情与背叛,那日挡刀救人的冲动,都从未发生。
只是,偶尔在讨论典籍、分析局势时,目光不经意交汇,又会迅速各自移开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。
这晚,我正对着一卷上古魔纹残卷蹙眉。
沧澜默默递上一杯用魔界特有的“幽昙花”泡的茶。
茶水澄澈,散发着清冽安宁的香气。
我接过,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的,两人都微微一颤。
“谢谢。”我低声道。
“……不必。”他收回手,指尖蜷缩。
我垂眸看着杯中沉浮的幽昙花瓣,忽然觉得,这魔界的茶,似乎也没那么难喝。
然而,这种脆弱的平静很快被打破。
一名浑身是血的影卫踉跄闯入殿中,跪地急报。
“尊上!映晚大人!不好了!‘魔主’信徒勾结部分长老,在‘万魔渊’发动叛乱!”
“打着清除……清除尊上身边神族妖女的旗号,已经控制了大半个魔都!”
沧澜猛地站起,脸色冰寒。
“他们竟敢!”
我放下茶盏,眼中闪过一丝冷芒。
“终于忍不住了么?也好,省得我一个个去找。”
我起身,神力微涌,袖袍无风自动。
“沧澜,走吧。去会会你这群……忠心耿耿的部下。”
是时候,让这魔界彻底换个主人了。
8
万魔渊,魔界戾气最重之地,深不见底,怨魂哀嚎不绝。
此刻,深渊边缘的平地上,已是魔山魔海。
叛军以三位修为高深的长老为首。
身后是密密麻麻、眼神狂热的“魔主”信徒以及被煽动的普通魔众。
魔气冲天,凝聚成遮天蔽日的黑云,声势浩大。
我与沧澜现身时,引来了山呼海啸般的咒骂与咆哮。
“沧澜!你勾结神族,背叛魔族,罪该万死!”
“交出神族妖女!否则今日踏平幽冥殿!”
沧澜立于我身侧,尽管魔力被封,但魔尊威仪犹在。
他冷眼扫过叛军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。
“本尊在此,谁敢造次?”
叛军出现瞬间的骚动,但很快被为首的三位长老压下。
其中一位赤发长老狞笑道。
“沧澜,你如今魔力全失,不过是个废物,还摆什么魔尊架子?”
“诸位同袍,休要被他唬住!今日便是这叛徒和神族妖女的死期!”
我轻笑上前,将沧澜稍稍挡在身后一点的位置。
这个细微的动作,引得他眸光微动。
我环视群魔,声音带着神力,传遍四方。
“魔主?诅咒?就凭你们这些被怨念操控、甘为傀儡的蠢货,也配谈魔族未来?”
“妖女放肆!”赤发长老怒吼。
挥手间,一道凝聚了数千魔修力量的巨大魔刃,撕裂空间,朝我当头劈下!
这一击,已接近魔尊全力!
叛军们脸上露出狂热与期待的笑容。
我却不闪不避,甚至没有动用太多神力。
只是抬起手,指尖那枚由玉镯所化、象征着月铃神权的桃花虚影轻轻一闪。
“净。”
言出法随。
那毁天灭地的魔刃,在触及桃花虚影散发的柔和月芒时,竟如冰雪消融。
无声无息地瓦解、消散,没有激起半点波澜。
“什么?!”
叛军脸上的笑容僵住,转为难以置信的惊恐。
“魔族的力量,源于血脉与意志,而非盲目信奉某个腐朽的怨念。”
我声音清冷,一步步走向叛军。
每踏出一步,脚下便有纯净月华铺开,将污浊的魔气驱散净化。
“尔等可知,你们信奉的‘魔主’,才是让你们血脉凋零、灵智蒙尘的元凶?”
月华过处,一些修为较低、心志不坚的魔众,眼中狂热褪去,露出迷茫之色。
“休要听她妖言惑众!”赤发长老又惊又怒。
与其他两位长老联手,祭出三件散发着滔天魔威的禁器。
化作三头狰狞魔兽,扑杀而来!
“冥顽不灵。”我微微摇头,终于动了真格。
双手结印,身后月轮浮现,清辉洒落。
“月华普照,万邪辟易!”
圣洁月芒如潮水般涌向三头魔兽和三位长老。
禁器所化魔兽发出凄厉哀嚎,在月芒中迅速消融。
三位长老拼命抵抗,但他们的魔气在至高神力面前,如同纸糊。
节节败退,魔体开始崩解。
“不——!”赤发长老绝望咆哮。
“魔主永生……”
话音未落,已被月华彻底净化,形神俱灭。
叛军主力顷刻瓦解。
剩下魔众见首领伏诛,神威如狱,纷纷跪地求饶,再无战意。
一场足以打败魔界的叛乱,就此平息。
我收起神力,月轮隐去。
转身,看向身后的沧澜。
他站在那里,望着我的眼神极其复杂。
有震撼,有感激,更有一种……难以言喻的释然与触动。
我走到他面前,解开他腕间的银色细链。
“诅咒的根源,我已有些头绪。或许,不必依靠那极端禁术。”
沧澜看着恢复自由的手腕,又看向我。
喉结滚动了一下,最终只化作一声低唤。
“……映晚。”
我微微颔首,目光投向万魔渊深处那翻涌的混沌气息。
解决了内乱,接下来,该去会会那所谓的“魔主”怨念本体了。
而我和沧澜之间,那笔糊涂账,似乎也到了该清算的时候。
只是,这清算的结果,是会走向彻底的决裂,还是……
我摸了摸袖中的桃花簪,没有答案。
9
万魔渊的叛乱尘埃落定,魔都表面恢复了秩序,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并未消散。
我牵着沧澜回到幽冥殿,腕间的银色细链随着步伐轻轻晃动,在幽暗的廊道中发出细微的脆响。
他异常沉默,跟在我身后半步的距离,目光低垂,不知在想什么。
魔力被封后,他周身那股迫人的威压减弱不少,倒显出几分罕见的顺从?
不,我更愿意称之为审时度势的蛰伏。
“怎么,魔尊大人是在心疼你那些忠心的部下,还是在不甘受制于人的处境?”
我停下脚步,转身看他,指尖缠绕的银链微微收紧。
沧澜抬眸,眼底情绪复杂,但那份桀骜并未完全泯灭。
“成王败寇,本尊无话可说。只是……”
他顿了顿,视线落在我心口,那里光洁如初。
“你的神力,当真能触及诅咒本源?”
“看来你更关心这个。”
我松开银链,任由它垂落,走向殿内那面巨大的水晶壁。
壁上映照出魔界永夜的天空。
“魔主的怨念,与你们血脉中的诅咒同源。要化解,或许并非只有毁灭一途。”
我指尖轻点水晶壁,月华神力注入。
光滑的壁面泛起涟漪,显现出一些模糊扭曲的古老影像。
那是烙印在魔族传承记忆深处的碎片。
一场神魔大战,一位魔神在绝望中燃烧自身,试图吞噬一切,最终失败。
滔天的怨念化为无形枷锁,缠绕后世。
“看到了吗?诅咒的根源,是极致的毁灭与不甘。你用更强大的毁灭力量去冲击它,如同火上浇油。”
沧澜凝视着那些影像,眉头紧锁。
“若不强行冲击,难道要坐以待毙?”
“或许,可以化解。”
我收回手,影像消失。
“以净化之力,抚平那份怨念,引导其重归混沌。当然,这比毁灭更难,需要契机,也需要被诅咒者的真心配合。”
我意味深长地看向他。
合作?我们之间真的存在这种可能吗?
信任早已被背叛撕得粉碎。
他沉默良久,才哑声开口。
“如何配合?”
“首先,你需要完全放松心神,让我以神力探查你血脉深处诅咒的核心印记。这个过程极其危险。”
我盯着他的眼睛。
“沧澜,你敢吗?你信我吗?”
这无疑是一场豪赌。
将最脆弱的命门暴露在曾经的仇敌面前。
他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,眼中挣扎剧烈。
百年欺骗与利用,三日前的穿心之痛,岂是轻易能抹平的?
殿内死寂,只有魔界特有的阴风穿过廊道发出的呜咽声。
良久,他缓缓闭上眼,再睁开时,眼底竟是一片破釜沉舟的平静。
“开始吧。”
他竟真的答应了?
这反倒让我有些意外。
我原以为他会继续虚与委蛇,寻找脱身或反击之计。
“好。”
我压下心中诧异,走上前,指尖凝聚着温润月华,缓缓点向他的眉心。
这一次,没有诅咒之力的猛烈反扑。
我的神力如涓涓细流,谨慎地渗入他的识海与血脉深处。
无数记忆与情感碎片扑面而来。
大多是阴郁、挣扎与孤独。
还有一些关于我的、被刻意压抑的画面。
我看到他将那支月铃桃花簪插入我发间时,指尖几不可查的颤抖。
听到他在我沉睡时,于殿外徘徊的脚步声。
感受到他决定启动万魔戮仙阵前,那几乎将他自己也撕裂的痛苦与决绝。
这些是什么?
我的心跳漏了一拍,神力也随之波动。
“凝神。”
沧澜低哑的提醒传来。
他额角渗出细汗,显然完全放开防备承受神力探查,对他而言也是极大的负担。
我定下心神,继续深入。
终于,在那血脉与灵魂的最深处,我看到了一个复杂、阴暗、不断扭曲的黑色符文。
这就是太古诅咒的本源印记。
就在我试图以月华包裹它,仔细感知其构成时,那印记猛地一震。
一股远超之前的阴冷意识顺着我的神力反向侵袭而来!
“不好!”
我立刻想切断联系,却发现那意识如附骨之疽,牢牢黏住了我的神念。
一个充满蛊惑与恶意的声音直接在我和沧澜的识海中同时响起。
“啧啧啧真是感人啊。沧澜,你竟真的相信这个神裔能救你?救魔族?”
“还有你,小花仙,不,尊贵的古神后裔你以为你看透了一切?”
那声音扭曲着,变幻着。
时而像沧澜,时而像我自己,时而像无数怨魂的哀嚎。
“他带你回魔宫,固然是为了你的灵根。但你就没想过,为何是你?仅仅是命格特殊吗?”
“你难道不好奇,你师父坐化前,为何独独留下那枚能解开你封印的玉镯?他又真的彻底消失了吗?”
“还有这诅咒,你以为它只是束缚?它同样是钥匙!开启真正混沌之门的钥匙!而你们两个,一个身负诅咒本源,一个身为至净神器,便是最好的祭品与守门人!”
庞大的信息与混乱的意念冲击着我们的认知。
那魔主意识竟想趁机扭曲我们的心智!
“稳住心神!它在蛊惑!”
我厉声喝道,全力催动月华神力护住己身与沧澜的灵台。
沧澜脸色惨白,身体微微颤抖,显然也在与那侵入的意识抗争。
“沧澜!”
我握住他的手,将更精纯的神力度过去。
“信我!无论它说什么,都是谎言!”
他反手紧紧攥住我的手腕,力道大得惊人,指甲几乎掐入我的皮肉。
他抬起头,眼中血色与清明交织,死死盯住我,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。
“花映晚我”
他的话未说完,幽冥殿外,一道比之前偷袭更加恐怖、蕴含着无尽毁灭气息的魔焰,如同陨星般直坠而下!
目标赫然是整个幽冥殿!
与此同时,那识海中的魔主意识发出尖锐的笑声。
“晚了!我的仆从们已经到来!这魔界,这混沌,终将归于永恒的寂灭!而你们,便是最后的祭礼!”
内外交困,真正的危机,此刻才刚刚揭开冰山一角!
10
毁灭魔焰轰然撞击在幽冥殿的防护结界上。
整个魔宫地动山摇,殿顶簌簌落下碎石与尘灰。
结界光芒剧烈闪烁,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那识海中魔主意识的狂笑与蛊惑仍在持续,试图瓦解我们的意志。
“看吧!毁灭即是新生!拥抱它,沧澜!你血脉中的力量在呼唤你!”
沧澜双目赤红,身上被压制的魔气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。
那诅咒印记在他皮肤下若隐若现。
我的神力探查被迫中断,遭到反噬,喉头一甜,一丝血迹自嘴角溢出。
“必须先挡住外面!”
我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,看向沧澜。
他情况更糟,在那意识的内外夹击下,神智已在迷失的边缘。
此刻,我们竟成了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。
我猛地扯动腕间银链,神力透过锁链震荡他的魔元。
“沧澜!清醒点!你想彻底变成只知毁灭的傀儡吗?”
剧痛让他浑身一颤,眼中血色稍退。
他看向我嘴角的血迹,瞳孔微缩,猛地一咬舌尖,借助痛楚强行凝聚涣散的心神。
“联手。”
他声音沙哑得厉害,却带着一丝决绝。
无需多言,默契在生死关头瞬间达成。
我瞬间撤开对他魔元的部分封禁,同时将月华神力包裹过去。
并非压制,而是形成一层暂时的防护,助他抵御那魔主意识的侵蚀。
沧澜低吼一声,久违的魔力汹涌而出,虽不及全盛时期,但魔尊的威势再度降临。
他双手结印,引动魔宫地脉之力,加固摇摇欲坠的殿宇结界。
“裂空!”
他一声召唤,那柄掉落在地的魔戟嗡鸣一声,飞回他手中。
魔戟感受到主人战意,戟身魔焰燃烧。
但这一次,那火焰中竟隐隐夹杂着一丝我神力赋予的清明银光。
我则悬浮至半空,月轮在身后浮现,清辉洒落。
不仅净化着弥漫的魔气与那诡异的意识低语,更化作无数月刃,如疾风骤雨般射向殿外那些正在疯狂攻击结界的黑影。
那些黑影与之前的叛军不同,它们没有具体形态,如同扭曲的影子。
散发着纯粹的毁灭与疯狂意念,正是被魔主意识彻底操控的魔物!
“净化!”
月华过处,影子魔物发出凄厉尖叫,如冰雪消融。
但它们的数量太多了,前仆后继。
而且每一次被净化,那毁灭气息似乎都会消散一部分,回归天地。
但更核心的一缕不祥意念,竟隐隐投向魔界深处某个方向。
“它们在消耗自身,滋养魔主本体!”
我瞬间明悟。
这根本不是普通的袭击,而是一场献祭!
用这些被操控的魔物和它们携带的毁灭能量,去唤醒更深沉、更恐怖的存在!
“不能这样下去!”
沧澜也发现了端倪,脸色难看至极。
“它们在用魔都的魔气和这些傀儡作为祭品!必须打断这个过程!”
他挥动裂空魔戟,一道磅礴魔焰如黑龙般冲出结界,将大片影子魔物蒸发。
但更多的魔物又从四面八方涌来,杀之不尽。
“找到源头!”
我与他背靠背,抵御着魔物的冲击和识海中无休止的噪音。
“那个所谓的混沌之门可能真的存在,必须在它完全开启前阻止!”
可源头在哪里?
魔界如此广袤,那魔主意识又缥缈无踪。
就在这时,我腕间那已化作神力印记的玉镯位置微微发烫。
一道微弱的、带着亲近感的指引,若有若无地指向万魔渊深处!
是了!
万魔渊是魔界戾气最重之地,也是怨魂归墟之所,无疑是连接某种混沌虚无的最佳地点!
而且,刚才净化那些影子魔物时,逸散的不祥意念投向的方向,也正是那边!
“万魔渊!”
我与沧澜几乎同时开口。
我们必须去那里!
可眼前魔物如潮水般涌来,如何脱身?
而且,那魔主意识似乎察觉了我们的意图,攻击变得更加疯狂。
识海中的低语也变成了尖锐的嘶吼,试图彻底摧毁我们的理智。
沧澜忽然看了我一眼,那眼神极其复杂,有决绝,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歉意?
“帮我争取三息时间!”
他沉声道,不等我回应,竟完全放弃了防御,盘膝坐下。
裂空魔戟插在身前,双手以一种极其古老复杂的方式结印。
他周身魔气疯狂涌动,甚至不惜燃烧本命魔元。
额间那道诅咒印记前所未有的清晰,仿佛要活过来一般!
“沧澜!你做什么?!”
我惊怒交加,他这样无疑是在玩火自焚!
会彻底被诅咒吞噬!
但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,却并非纯粹的毁灭。
而是一种更古老、更蛮荒、属于魔族本源的力量!
他在强行引动血脉最深处的传承,哪怕代价是加速诅咒的侵蚀!
“以吾魔尊之名,唤太古魔域!”
随着他一声仿佛来自洪荒的低吟,整个幽冥殿,乃至整个魔宫范围的空间,骤然扭曲变幻!
景象飞速倒退,我们仿佛穿梭在时空隧道之中。
下一刻,周遭攻击的魔物、轰鸣的爆炸声全部消失。
我们竟出现在了一片荒芜死寂、天空挂着紫色残阳的陌生地域。
脚下是干裂的黑色大地,远处是崩塌的远古山脉遗迹。
这里是大古魔域碎片!
他噗地喷出一口黑血,脸色惨白如纸,气息瞬间萎靡下去,显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。
但那纠缠的魔主意识和如潮的魔物,暂时被隔绝在了外面。
“这里是魔域碎片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但维持不了太久”
他虚弱地开口,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力气。
“快找出混沌之门的确切位置”
我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模样,心中百感交集。
他这是在用生命为我们争取宝贵的时间。
那个冷酷无情利用我的魔尊,和眼前这个为了可能的一线生机而拼尽一切的男人,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他?
没有时间多想,我立刻盘膝坐下,将神识与这片太古魔域碎片连接。
循着腕间印记的指引,全力感知万魔渊深处的秘密。
必须快!
在这片碎片崩塌之前,在沧澜被诅咒彻底吞噬之前!
11
太古魔域碎片中,时间仿佛凝滞。
紫色残阳投下冰冷的光,将我和沧澜的身影拉得细长。
我闭目凝神,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腕间那微热的指引中。
神识如丝如缕,穿透这片荒芜空间的壁垒,循着那冥冥中的感应,向万魔渊深处蔓延。
各种混乱扭曲的景象片段涌入脑海。
无尽翻滚的魔气哀嚎的怨魂破碎的法则碎片
以及在渊薮的最深处,一个极其隐晦不断扭曲变化的虚空漩涡。
那漩涡散发着万物终结重归混沌的气息,令人发自灵魂地战栗。
就是那里!
混沌之门的雏形!
它尚未完全稳固,但已在魔主意识的影响下,不断汲取着魔界的负面能量,缓慢成型。
我甚至看到,之前那些被净化的影子魔物所携带的不祥意念,正如同百川归海般,一丝丝汇入那个漩涡,加速它的凝实。
“找到了”
我睁开眼,脸色凝重。
“在万魔渊底,幽冥血海的眼窍之下。它还在成长,但速度很快。”
沧澜靠在一块断裂的巨石旁,气息微弱,闻言勉强抬起头,眼中闪过一丝厉色。
“必须在它彻底稳固前摧毁它”
“没那么简单。”
我摇头。
“那漩涡是法则层面的扭曲,强行攻击,很可能导致它提前爆发,甚至将整个魔界拖入混沌。需要更巧妙的方法。”
我回想起魔主意识的话。
钥匙守门人
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我心中升起。
“沧澜,你的诅咒印记,或许真的是钥匙,但未必是用来开启,也可能是封印或引导。”
我走到他面前,蹲下身,直视着他疲惫却依旧深邃的眼眸。
“而我的月铃神力,至净至纯,或许能作为锁,或者净化之火。”
他瞳孔微缩,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。
“你想用我们两人的力量反向封印那扇门?”
“是引导和净化。”
我纠正道。
“将那混沌之力引导散归天地,或者以我的神力为基,将其转化为新生之力。但这需要你对诅咒印记有极高的掌控力。”
我盯着他。
“至少,在关键时刻,能引导它配合我的神力,而不是被魔主意识反过来利用。”
这无疑是刀尖跳舞。
一旦沧澜失控,或者我神力不济,我们两个瞬间就会被混沌吞噬,形神俱灭。
沧澜沉默地看着我,眼底翻涌着剧烈的挣扎。
信任怀疑希望绝望
种种情绪交织。
这比刚才放开神识让我探查更凶险百倍。
“这是唯一的机会了,不是吗?”
良久,他扯出一个极其难看却带着几分释然的笑容。
“与其让整个魔族沦为只知毁灭的傀儡,不如赌上这残躯。”
他伸出手,掌心向上,那复杂的黑色诅咒印记在他皮肤下隐隐浮现。
“来吧花映晚。这次我把命,交给你。”
我看着他的手,又看向他决绝的眼神。
百年恩怨,三日背叛,此刻在这关乎魔界存亡的绝境前,似乎都显得渺小起来。
我们之间,早已说不清是谁欠谁。
我缓缓伸出手,指尖月华流转,轻轻覆上他掌心那滚烫的诅咒印记。
“好。”
双掌相触的刹那,我磅礴的神力与他精纯的魔元,通过那枚作为媒介的诅咒印记,第一次不是对抗,而是尝试着交融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力量洪流,在我们之间循环往复。
我的神力净化着他魔元中的暴戾与诅咒的侵蚀。
而他的魔元,竟也带着一种奇异的包容性,温养着我因强行解封和连日争斗而有些损耗的神源。
一种微妙的平衡与共鸣,在生与死的边缘悄然建立。
这片太古魔域碎片开始剧烈震动,边缘处开始崩塌,化为虚无。
外界的时间流速正在迫近。
“准备好了吗?”
我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既排斥又吸引的复杂力量,轻声问。
沧澜深吸一口气,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散去,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坚定。
“走!”
我们同时发力,两股交融的力量轰然爆发,强行撕开了这片即将湮灭的魔域碎片。
景象变幻,我们重新回到了战火纷飞的魔宫上空。
下方,影子魔物依旧在疯狂攻击,但它们的数量似乎减少了一些。
我和沧澜对视一眼,无需言语,化作一金一黑两道流光,无视了下方的混乱,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万魔渊深处!
目标混沌漩涡!
就在我们即将冲入那翻滚的魔气深渊时,一道凝聚了恐怖毁灭力量的黑色光柱,自渊底冲天而起,精准地轰向我们!
光柱之中,隐约浮现出一张由无数怨念凝聚而成的模糊而巨大的面孔,发出无声的咆哮。
那是魔主意识凝聚的实体攻击!
生死,只在刹那!
12
那道毁灭光柱撕裂渊底魔气,巨大的怨念面孔发出无声嘶吼,直冲我们而来!速度之快,威力之强,远超之前任何攻击!
“它的目标是强行污染我们,或者逼我们同归于尽!”
我瞬间明悟,这魔主意识眼见我们要去封印混沌之门,竟不惜代价发动了这近乎自毁的攻击!
沧澜眼中闪过一丝厉色,非但没有后退,反而猛地将我往身后一拉,裂空魔戟横在身前,周身魔元与我的月华神力以前所未有的强度交融。
“既然躲不开,那就吞了它!”
他低吼一声,竟主动牵引着那道充满毁灭气息的光柱,导向我们掌心相连的诅咒印记!
“你疯了?!”
我惊骇万分,那力量足以湮灭一切!
“诅咒是钥匙……也是容器!”
沧澜嘴角溢血,眼神却亮得惊人。
“它想污染我们,我们就用这交融的力量,反过来炼化它的本源!”
这是何等疯狂的赌注!但此刻已无退路!
我咬牙将全部神力注入交汇点,月华清辉与魔焰黑光交织,形成一个急速旋转的混沌漩涡,迎向那毁灭光柱。
轰——!
三股力量猛烈撞击,却没有预想中的爆炸,反而陷入一种诡异的僵持。
毁灭性能量被诅咒印记疯狂吞噬,那印记变得滚烫无比,剧烈扭曲,仿佛随时会崩碎。
我和沧澜的身体成了战场,魔主的毁灭意念、他血脉中的诅咒之力、我的净化神力,三种力量在里面疯狂冲撞、撕扯。
剧痛从灵魂深处传来,我几乎要失去意识。
沧澜的手死死攥着我,指甲深掐入我腕间皮肉,传来的不仅是痛楚,还有一股不肯屈服的顽强意志。
“花映晚……守住灵台……引导它……”
他断断续续的声音在我识海中响起。
我强凝心神,引导月华神力护住我们核心经脉,同时尝试引导那狂暴的毁灭能量,与净化之力进行某种危险的平衡。
“以吾身为熔炉……炼!”
沧澜嘶吼着,竟主动燃烧起所剩不多的本命魔元,强行提升着“熔炉”的强度。
那诅咒印记在极致的力量冲刷下,开始出现细微的变化。
一丝丝纯粹的毁灭气息被剥离、转化,竟隐隐透出一缕混沌初开、万物归一的古老道韵。
魔主意识发出惊怒的咆哮,它感觉到自身力量正在被窃取、被转化!
“你们……窃取混沌权柄?!不可能!”
光柱骤然增强,更多的影子魔物从渊底涌出,化作洪流冲向我们,试图打断这危险的进程。
内外交困,我和沧澜都已到了极限。
他气息萎靡,眼神开始涣散。
我神力也近乎枯竭,月轮黯淡。
难道真要功亏一篑?
就在我几乎绝望之际,腕间那玉镯所化的印记,再次发出温润光芒。
一股精纯古老、超越神力与魔元的本源之力,缓缓流入我几乎干涸的经脉。
是师父留下的后手!
这股力量中正平和,带着一种滋养万物的生机,迅速稳定住我濒临崩溃的身体,并透过掌心连接,渡入沧澜体内。
他浑身一震,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,难以置信地看向我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别分心!继续引导!”
我低喝一声,借助这股新生力量,全力运转月华神力。
得到这股生力军的加入,我们之间的力量循环骤然稳固。
那混沌漩涡旋转速度暴涨,产生巨大的吸力,不仅将魔主攻击的光柱彻底吞噬,连周围冲来的影子魔物也被强行扯入、炼化!
诅咒印记的光芒开始转变,不再是纯粹的阴暗,而是呈现出一种灰蒙蒙的、蕴含生灭的混沌之色。
魔主意识的咆哮变成了惊恐。
“不!这是我的力量!混沌之门需要祭品!你们不能……”
它的声音被漩涡的轰鸣淹没。
我和沧澜悬浮在半空,周身笼罩在混沌光晕中,掌心的印记仿佛成了一个微型的混沌核心,不断吞吐、转化着来自魔主和渊底的毁灭能量。
万魔渊底,那原本不断扭曲扩大的虚空漩涡,似乎受到了某种牵引,变得不稳定起来。
“就是现在!”
我与沧澜心意相通,同时将掌心那蕴含着初步炼化后的混沌之力,引动诅咒印记的全部威能,化作一道灰蒙蒙的光箭,射向渊底那个巨大的混沌漩涡!
“以混沌……定混沌!”
光箭没入漩涡中心。
没有爆炸,没有巨响。
那狂暴的混沌漩涡猛地一滞,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收缩、平息。
翻滚的魔气变得温顺,哀嚎的怨魂得到安抚,那股万物终结的寂灭气息,被一股“毁灭与新生一体”的混沌道韵所取代。
混沌之门,被暂时稳定并封印了!
魔主意识发出一声充满不甘的尖啸,彻底消散在空气中。
危机……暂时解除了?
我和沧澜从半空缓缓落下,他几乎脱力,单膝跪地,用魔戟支撑着身体。
我也虚弱不堪,勉强站稳。
我们看着彼此,眼中都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,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成功。
他看着我,嘴唇动了动,似乎想说什么。
就在这时,异变再生!
那被封印的混沌漩涡中心,一点极致的光芒亮起,瞬间将我们吞没!
我最后的意识,是沧澜猛地扑过来,将我紧紧护在怀中的画面。
13
仿佛穿越了无尽的时空隧道,周围是流淌的混沌色彩。
没有声音,没有实体,只有纯粹的信息洪流冲击着意识。
我看到开天辟地的壮阔,星辰生灭的轮回,文明兴起又覆灭的尘埃……
无数破碎的画面、古老的低语、法则的碎片,疯狂涌入。
这是……混沌记忆?
不知过了多久,那奔腾的洪流渐渐平息。
我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之中,脚下是平静如镜的灰色“水面”,倒映着迷蒙的天空。
沧澜就在我不远处,同样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。
“这里是……混沌意识的内部?”
我尝试感应,发现这里的时间空间法则都与外界不同。
“我们封印了门,却被拉进了门后的世界?”
沧澜走到我身边,眉头紧锁,魔尊的威仪在此地似乎也收敛了许多。
“看来,那魔主意识并未完全消失,或者说,混沌本身……有了反应。”
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,带着探究。
“你刚才那股力量……”
“是我师父留下的后手。”
我没有隐瞒。
“他似乎预见到了这一天。”
沧澜沉默片刻,眼底情绪翻涌。
“百年算计,三日背叛……到头来,竟是你我联手,暂解了魔界之危,也是……神魔之危。”
他自嘲地笑了笑。
“花映晚,你说,我们这算不算……造化弄人?”
我看着这片混沌虚无,心中亦是感慨万千。
信任早已支离破碎,可方才生死关头,我们却将最脆弱的命门交给了对方。
这算什么呢?
“或许……是形势比人强。”
我轻声回答,避开他过于复杂的目光。
就在这时,平静的“水面”泛起涟漪。
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凝聚成形。
那身影非神非魔,气息古老而浩瀚,仿佛是一切的原点。
它没有具体的五官,却传递出清晰的意念。
“钥匙……与守门人……你们……提前触动了混沌的平衡。”
宏大的声音直接响彻在我们的识海。
我和沧澜瞬间戒备。
“你是混沌意志?”
我试探着问道。
“是……也不是。”
那身影的意念带着一种亘古的淡漠。
“混沌无思无想,吾乃其一丝本能的显化。”
“尔等身负诅咒与净化,本是开启终极混沌的引子……然,尔等却以自身为媒,强行稳定了门户……”
“变数……巨大的变数……”
它的“目光”在我们之间扫过,最终停留在我们曾经相触的掌心。
“诅咒与净化……毁灭与新生……竟在尔等身上达成了微妙的共生……”
“有趣……”
混沌显化的话,让我和沧澜心中俱是一震。
共生?
难道方才那危险的平衡,并非偶然?
“魔主怨念,亦是混沌的一部分,过于极端,反失其真。”
混沌显化继续道。
“尔等之举,虽未彻底净化怨念,却为其注入了‘生’之可能……或许,这才是诅咒真正的……解脱之道?”
它的身影开始变得不稳定,周围的虚无也在微微震动。
“此地……不可久留……混沌的注视……会同化尔等……”
“记住……平衡已成……契机已现……但危机……远未结束……”
“真正的考验……还在未来……”
话音未落,那模糊身影骤然消散。
与此同时,一股强大的排斥力从四面八方传来。
天旋地转间,我和沧澜被强行抛出了这片混沌空间。
眼前一亮,我们重新回到了万魔渊上空。
下方,那个混沌漩涡已经消失,只留下一个平静的、散发着淡淡混沌气息的深渊之眼。
魔都上空的阴霾似乎散去了不少,空气中弥漫的毁灭与疯狂意念也大大减弱。
阳光……魔界罕见的、并不灼热的幽暗阳光,透过云层,洒落在我们身上。
我和沧澜相视无言。
经历如此巨变,百年恩怨、三日穿心之痛,在此刻显得既清晰又模糊。
“合作结束了?”
我看着他,率先打破了沉默,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。
沧澜深深看了我一眼,那目光似乎想将我看穿。
他抬手,腕间的银色细链早已在刚才的力量冲击中化为乌有。
“结束?”
他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,有自嘲,有释然,或许还有别的什么。
“花映晚,混沌显化的话,你可听清了?”
“平衡已成,契机已现……你觉得,我们之间,还能轻易……结束吗?”
他向前一步,逼近我,魔尊的气势虽弱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。
“况且,你骗我百年,我伤你一回,如今又联手救世……这笔账,该怎么算?”
我心头一跳,下意识后退半步,却被他伸手拦住。
“你想怎么算?”
我抬头,迎上他深邃的眼眸。
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轮廓,那曾经冷酷的眉眼,此刻竟有些……看不清了。
沧澜低下头,气息拂过我的耳畔,声音低沉而危险,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……期待?
“很简单。”
“魔尊的尊严,古神后裔的骄傲……总不能白白被对方看了笑话。”
“所以,在彻底弄清楚这该死的‘平衡’和‘共生’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前……”
他的手指,轻轻拂过我腕间那玉镯印记消失的地方。
“你,休想离开我的视线。”
13
阳光刺破魔界常年不散的阴霾,罕见地洒在万魔渊边缘的焦土上。花映晚下意识地后退半步,脚跟碾碎了一块焦黑的石子。
沧澜的手却更快,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拦住了她的退路。他身上浓郁的血煞气与淡淡的混沌气息交织,扑面而来。
“你想怎么算?”
花映晚抬头,迎上他深邃的眼眸,那里面翻涌的情绪比她见过的任何魔渊都要复杂。
沧澜低下头,气息拂过她的耳畔,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……无赖?
“很简单。”
“魔尊的尊严,古神后裔的骄傲……总不能白白被对方看了笑话。”
他的手指,轻轻拂过她腕间那玉镯印记消失的地方,触感带着一丝混沌之力残留的温热。
“所以,在彻底弄清楚这该死的‘平衡’和‘共生’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前……”
他顿了顿,目光锁死她微微闪避的视线。
“你,休想离开我的视线。”
14
花映晚一口气堵在胸口,百年的修养差点破功。这算什么?穿心之痛犹在,联手对敌的生死与共也真实无比,转眼间就成了这般纠缠不清的局面?
“沧澜,你我都清楚,那所谓的平衡不过是情势所迫……”
“情势所迫?”
沧澜低笑一声,打断她的话,笑声里却没什么温度。
“情势可迫不出混沌显化那句‘共生’。也迫不出你师父早早留下的后手,恰好在最关键的时刻,稳住了你我险些崩碎的神魂与魔元。”
他逼近一步,几乎鼻尖相触。
“花映晚,你告诉我,你师父……那位早已陨落的月华古神,究竟预见了什么?这百年的潜伏,真的只是为了监视我,阻止魔界入侵?”
花映晚心头剧震。师父留下的玉镯之力,确实超出了单纯庇护的范畴,那其中蕴含的生机与调和之力,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应对今日这种神力与魔元极端冲突的局面。
难道师父真的……
不,不可能。师父毕生心愿便是三界安宁,若早知有混沌之门的隐患,绝不会只派她一人潜伏。
见她沉默,沧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,随即转为更深的探究。
“说不清?那就跟我回魔宫,慢慢想,慢慢说。”
他语气强势,但攥着她手腕的力道,却微妙地控制在不会让她疼痛,却又无法挣脱的范围内。
“魔宫?我现在回去,是以什么身份?继续做你的魔后,还是阶下囚?”
花映晚试图抽回手,纹丝不动,反而被他借力拉得更近。
“身份?”
沧澜挑眉,那抹难以捉摸的弧度又勾了起来。
“自然是魔后。毕竟,婚契犹在,三界皆知。更何况……”
他目光扫过下方渐渐恢复平静的万魔渊。
“我们刚刚才‘联手救世’,转眼我就把功臣关进地牢,传出去,本尊的威信何在?”
花映晚气结,这魔头分明是强词夺理!
“那你待如何?魔尊陛下莫非还要与我这个‘功臣’再续前缘,演一出情深似海?”
话一出口,花映晚就后悔了。这语气里的讥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,连她自己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沧澜眸色骤然转深,像是被这句话戳中了某个隐秘的开关。
他凝视着她,缓缓道:“再续前缘?未尝不可。”
“毕竟,混沌显化说了,‘平衡已成,契机已现’。或许这契机,不在别处,就在你我之间。”
15
就在这时,一阵急促的破空之声传来!
数道强大的魔影由远及近,瞬息间落在不远处,正是以魇魔将为首的几位魔界大将。显然,方才万魔渊的惊天动静,终于引来了他们。
“尊上!”
魇魔将率先单膝跪地,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。
“属下等感知到渊底异动,那毁灭气息……还有混沌之门……”
他抬起头,看到并肩而立的沧澜和花映晚,尤其是两人之间那微妙的气氛和并未分开的手,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和困惑。
尊上不是刚刚才亲手……怎么转眼又……
沧澜面色瞬间恢复了一贯的冷峻威严,松开了花映晚的手,但身形却微妙地挪动了半步,依旧是一种隐形的禁锢姿态。
“混沌之门已暂时封印,魔界危机暂解。”
他言简意赅,目光扫过众将。
“此事容后细说。传令下去,魔宫戒严,今日之事,严禁外传。”
“是!”
众将齐声应道,但目光仍不由自主地瞟向花映晚。这位魔后娘娘,不是神族细作吗?怎么还在此地?而且尊上对她的态度……
沧澜自然察觉了下属们的疑虑,但他并不解释,只是淡淡道:“魔后与本尊联手封印混沌之门,有功于魔界。此前种种,皆因误会。自此以后,魔后地位如初,见其如见本尊。”
众将心中巨震,但不敢多问,只得低头称是。
花映晚在一旁听得眉头紧蹙。沧澜三言两语,不仅坐实了她“有功”的地位,还把之前的背叛穿心定性为“误会”,更是直接将她又按回了魔后的位置。
这哪里是商量,分明是通知,是捆绑!
她正要开口,沧澜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,侧过头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:“你想现在跟他们解释,混沌显化,还有你我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‘共生’联系?”
花映晚话语一滞。
沧澜继续道:“或者,你想让整个魔界都知道,他们尊贵的魔后,其实是来自神界的古神后裔?你觉得,到时候是想杀你的魔多,还是想研究你的魔多?”
花映晚沉默了。沧澜的话虽然可恶,却是事实。在彻底弄清自身状态和混沌之门的后续影响前,维持表面的平静,确实是最佳选择。
只是,这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,实在憋屈。
见她不再反驳,沧澜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得逞,随即转向众将。
“回宫。”
16
重返魔宫的路途,气氛诡异得能让最迟钝的魔物都绕道走。
沧澜与花映晚并肩而行,看似和谐,实则暗流汹涌。几位魔将跟在身后,眼观鼻,鼻观心,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聋子。
魔宫依旧巍峨肃杀,但经历了一场近乎灭世的危机后,连空气中弥漫的魔气都似乎平和了几分。
宫门处的守卫看到沧澜和花映晚一同回归,惊得差点握不住手中的魔戟,尤其是看到沧澜甚至刻意放缓了半步,与花映晚保持同步。
这……这到底是什么情况?
沧澜无视沿途所有惊疑不定的目光,径直带着花映晚回到了她曾经的寝殿——映月宫。
宫内的陈设依旧,甚至她平日里喜欢的月影纱都未曾变动,仿佛她只是出门散了趟步,而非经历了一场生死背叛和救世之战。
“好好休息。”
沧澜在殿门口停下脚步,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。
“需要什么,直接吩咐宫人。不会再有任何人限制你的自由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。
“当然,为了‘魔界的稳定’,以及‘你我共同需要探寻的真相’,在得到我的允许前,你最好还是留在魔宫范围内。”
花映晚几乎要气笑了。这分明就是软禁,却说得好听!
“沧澜,你……”
“晚点我再来看你。”
沧澜打断她的话,转身便走,黑色的魔纹披风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,带着一众魔将迅速离去,只留下两名气息厚重的魔将守在映月宫外。
显然是“保护”,也是监视。
花映晚站在空旷的宫殿里,看着窗外魔界那轮从未如此清晰过的幽暗太阳,心中一片纷乱。
师父的后手,混沌的显化,沧澜诡异的态度,还有掌心那已然蜕变成混沌之色的诅咒印记……一切都像一团巨大的迷雾。
而她自己,似乎正站在迷雾的中心。
她抬起手,看着那变得灰蒙蒙的印记,尝试调动一丝月华神力。
印记微热,一股精纯而中正平和的混沌之力缓缓流转,与她原本清冷的神力泾渭分明,却又奇异地共存,甚至……隐隐有种相辅相成的感觉。
共生?
难道混沌显化所指的平衡与共生,并非虚言?
那她和沧澜之间,这纠缠了百年的恩怨,又该如何清算?
17
映月宫外,沧澜并未走远。
他屏退了左右,独自立于一处可俯瞰整个宫殿的回廊阴影下。
冷硬的唇角紧抿,卸下了在众人面前的威严与强势,一丝极淡的疲惫和更深沉的困惑浮现在他眼底。
他摊开手掌,掌心那个与花映晚一模一样的混沌印记,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。
当时在万魔渊底,抱住她被混沌之光吞没的瞬间,一种远超力量损耗的虚弱感席卷了他。并非魔元枯竭,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、源于灵魂的悸动与共鸣。
仿佛她的生死,在那一刻真正与他紧密相连。
这感觉,比任何诅咒都更让他心惊。
“花映晚……”
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,百年的相处,三日的锥心之痛,渊底的生死与共,最后是混沌空间中那冥冥中的启示……所有画面交织碰撞。
他必须将她留在身边。
不仅仅是为了弄清混沌之秘,或许……还有他自己都尚未厘清的私心。
那种失去一次后,绝不能再失去第二次的强烈预感,究竟是什么?
18
映月宫内,花映晚试图联系神界。
她取出贴身收藏的一枚月牙形玉佩,这是与神界通讯的秘宝。然而,无论她如何催动神力,玉佩都毫无反应,仿佛石沉大海。
不是被阻断,而是……仿佛神界的坐标变得模糊不清,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。
是混沌之力的影响,还是魔界空间因方才的动荡尚未平复?
亦或是……神界那边,出了什么变故?
一股不安悄然爬上心头。
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际,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,夹杂着守卫劝阻的声音和一个娇蛮清脆的女声。
“滚开!我要见那个女人!凭什么她又回来了?澜哥哥是不是又被她骗了!”
花映晚眸光一凝。这个声音……
殿门被一股大力推开,一个穿着烈焰般红裙的少女闯了进来,容颜娇艳,眉眼间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愤怒。
是赤瞳,魔界大长老的独女,也是……百年来对沧澜最为痴迷,曾视花映晚为最大阻碍的魔族贵女。
赤瞳冲到花映晚面前,杏眼圆睁,指着她骂道:“你这个神族的奸细!竟然还有脸回来!你对澜哥哥做了什么?为什么他一回来就下令任何人不得怠慢你?”
花映晚静静地看着她,心中并无多少波澜。百年间,这样的场面她见过不止一次,只是如今心境早已不同。
她尚未开口,一个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。
“赤瞳,谁给你的胆子,擅闯魔后寝宫?”
沧澜去而复返,站在殿门口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赤瞳身体一僵,猛地回头,脸上瞬间换上了委屈的神色。
“澜哥哥!我是担心你!这个女人她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
沧澜声音不高,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。
“本尊的话,你是没听见,还是听不懂?”
赤瞳被他目光中的寒意刺得一哆嗦,不甘地咬了咬唇,狠狠瞪了花映晚一眼,终究不敢再放肆,跺了跺脚,转身跑了出去。
沧澜走进殿内,目光落在花映晚平静无波的脸上。
“没事吧?”
花映晚微微摇头:“一个小姑娘而已。”
沧澜哼了一声:“魔界没有简单的小姑娘。”
他走到窗边,看着赤瞳消失的方向,眼神莫测。
“混沌之门刚刚平息,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了。”
花映晚心中一动:“你怀疑她……”
“怀疑谁并不重要。”
沧澜转过身,看向她,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。
“重要的是,这潭水,已经开始浑了。”
“而我们这条绳上的两只蚂蚱,是时候好好谈谈,接下来该怎么‘共生’了。”
他袖袍一挥,一道隔音结界瞬间笼罩了整个内殿。
“首先,告诉我,你师父留下的后手,究竟还藏了多少秘密?”
19
花映晚指尖抚过腕间,那混沌印记微微发烫,仿佛在回应魔宫深处某种无形的召唤。
沧澜的视线如有实质,牢牢锁在她身上。
"月华古神的遗物,不止是庇护那么简单,对吗?"
他向前一步,袍角掠过地面,带起细微的魔气波动。
"那玉镯在碎裂瞬间,释放的力量并非纯粹的神力,而是能与魔元共鸣的调和之力。"
花映晚倏然抬头,正对上他深邃的眼眸。
殿内烛火摇曳,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。
"师父从未提及玉镯有此效用。"
她声音清冷,指尖却无意识收拢。
沧澜低笑,抬手拂开她额前一缕散落的发丝。
"或者,你早已知道,却不愿承认?"
他掌心翻转,灰蒙蒙的混沌印记浮现,与她的交相辉映。
"这印记在靠近你时会发烫,花映晚。就像现在这样。"
20
殿外突然传来结界波动!
一道传讯符强行突破禁制,悬停在沧澜面前。符文中渗透出的,竟是精纯的月华神力。
花映晚神色骤变——这是神界最高等级的紧急传讯。
沧澜指尖轻点,符文展开的内容却让他瞳孔微缩。
"神界封闭?"
花映晚夺过传讯,逐字读完后,脸色苍白如纸。
"三日前,也就是混沌之门动荡那日,神界突然被不明结界完全笼罩,所有通道中断。"
她猛地看向沧澜。
"而你刚才说,魔界的空间动荡已经平复。"
沧澜魔气微动,传讯符瞬间化作飞灰。
"看来,有人趁乱做了手脚。"
他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。
"而且是个能同时影响神魔两界的'高手'。"
21
花映晚腕间印记突然灼热!
混沌之力不受控制地涌出,在她周身形成淡淡光晕。与此同时,沧澜身上的印记也在发光,两道力量在空气中交织共鸣。
"这是...?"
她试图压制力量,却发现混沌印记与她的神魂紧密相连。
沧澜突然闷哼一声,魔元出现剧烈波动。他单膝跪地,额角渗出细密汗珠。
"共生印记在吸收我的魔元..."
花映晚立即察觉自身神力也在流失,两种力量通过印记不断交换融合。
她蹲下身,指尖凝聚月华之力想要探查,却被沧澜一把抓住手腕。
"别动用神力!"
他声音嘶哑,眼底泛起血色。
"这印记在强制我们力量交融...你越反抗,吸力越强。"
22
殿门轰然洞开!
赤瞳带着数位魔将闯入,看到殿内情景时露出得逞的笑容。
"看来传言不假,尊上果然被这神族妖女所害!"
她手中魔剑直指花映晚。
"诸位都看到了?沧澜大人魔元溃散,定是这奸细暗中下手!"
花映晚想要起身,却被混沌印记的力量束缚,与沧澜的力量纠缠更深。
沧澜强忍痛楚,抬头时目光如刀。
"赤瞳,你如何突破本尊的结界?"
赤瞳笑容娇艳,指尖把玩着一枚破碎的玉佩。
"自然是有人相助。"
她突然挥剑攻来!魔气中竟夹杂着一丝诡异的混沌之力。
花映晚本能地挡在沧澜身前,混沌印记爆发出刺目光芒——
23
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。
赤瞳的魔剑在触及光晕的瞬间,连人带剑被狠狠弹开!她撞在殿柱上,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。
"不可能...这力量..."
花映晚看着自己的双手,混沌光晕缓缓收敛。方才那一刻,她清晰地感知到沧澜的魔元在她体内流转,与她的神力完美融合。
沧澜缓缓站起,周身魔气不仅完全恢复,更带上了一丝混沌气息。
他目光扫过呆立的魔将们。
"现在,你们还觉得魔后是奸细吗?"
魇魔将率先跪地。
"属下愚钝!"
其他魔将纷纷跟随,只剩下赤瞳脸色惨白地倚在柱边。
沧澜走向她,每一步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。
"说,谁给你的玉佩?"
24
赤瞳咬唇不语,眼底却闪过诡异红光。
花映晚突然警觉。
"小心!她体内有混沌残留!"
话音未落,赤瞳突然暴起发难!但这次的目标竟是——自毁神魂?
沧澜出手如电,魔气化作锁链将她牢牢束缚。可赤瞳身体已经开始透明化,嘴角挂着诡异的笑。
"没用的...混沌之门终将重开..."
她的身影逐渐消散,最后望向花映晚的眼神充满怜悯。
"可怜的神族公主...你才是最后的钥匙..."
25
殿内陷入死寂。
花映晚反复咀嚼着那句话,寒意顺着脊背爬升。
沧澜收起魔气锁链,指尖残留着一丝混沌气息。
"她被人控制了。"
他看向花映晚,目光深邃。
"而且控制她的人,很了解混沌之门的秘密。"
花映晚腕间印记微微发烫,仿佛在提醒着什么。
"神界封闭,混沌失控,内奸现身..."
她轻声低语,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。
"沧澜,我们可能一直搞错了。"
殿外幽暗的月光照进来,在她眼中映出冰冷的光。
"真正的敌人,从来不是神魔之间的对立。"
26
沧澜指尖轻抚过她腕间印记,混沌之力温柔流转。
"而是想利用混沌之门的存在。"
他声音低沉,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。
花映晚抬头,正对上他专注的目光。百年相处,三日锥心,渊底共生...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翻涌。
"所以魔后殿下。"
沧澜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。
"现在愿意与本尊暂时休战了吗?"
他伸出手,掌心向上。混沌印记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。
花映晚静静看了他片刻,终于将手轻轻放在他掌心。
"仅限于查清真相。"
混沌之力在交握的双手间欢快流转,仿佛早有预感。
殿外,魔界永恒的夜空悄然变化——一轮明月破开阴霾,清冷光辉洒落相拥的剪影。
27
花映晚指尖在沧澜掌心轻轻颤动,混沌之力如暖流交织。
她抬眼望向殿外那轮破开阴霾的明月,清辉洒落,却映出她眼底一丝冰冷的锐利。
“联手追查可以,但沧澜,你若再敢欺瞒……”
她话音未落,腕间印记骤然发烫,一股远比之前强烈的吸力凭空生出,竟将两人身影瞬间拉近!
沧澜闷哼一声,魔元不受控地涌向印记。
他迅速反手扣住花映晚的手腕,试图稳住身形。
“这不是我催动的!”
他眼底血色翻涌,看向殿外那轮异常明亮的月亮。
“是那月光……月光在催化印记!”
花映晚只觉神力如开闸洪水般流向沧澜。
与此同时,一段陌生的记忆碎片猛地冲入她脑海——不再是月华古神慈祥的面容,而是一个背影,正将一股灰蒙蒙的力量注入她腕间的玉镯!
那力量气息,与混沌印记同源!
“师父……是您?”
她心神剧震,脱口而出。
“想到什么了?”
沧澜强忍着力量流失的痛楚,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失态。
“我可能知道神界为何封闭了。”
花映晚声音发紧。
“不是被迫,或许是……自我封锁。为了隐藏某个秘密,一个连我这位‘钥匙’都不清楚的秘密。”
28
就在这时,一道戏谑的声音突兀地在殿门口响起。
“哎呀呀,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?打断了二位神魔领袖的……灵力交融?”
只见一个穿着花花绿绿袍子、手摇折扇的俊美男子倚门而立。
他眼角微挑,满是促狭笑意,周身气息竟似神非神,似魔非魔。
沧澜眸光一寒。
“笑面狐,你不是被罚去看守万魔窟了吗?怎敢擅离职守!”
被称作笑面狐的男子“啪”地合上扇子,故作伤心状。
“尊上,您这话可真叫属下寒心。属下可是拼着被混沌余波撕碎的风险,给您带来了惊天大消息!”
他目光转向花映晚,笑容变得意味深长。
“是关于您娘家,神界的哦。”
花映晚心中一凛。
“说!”
笑面狐却不急不缓地走近,绕着两人走了半圈,啧啧称奇。
“共生印记,强制调和神魔之力……这幕后黑手,图谋不小啊。”
他用扇子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。
“我刚从万魔窟底那个老古董嘴里撬出点趣闻,他说混沌之门上次动荡,并非自然开启,而是被一股‘香甜’的力量吸引出来的——像极了最纯净的月华神力。”
沧澜瞳孔微缩。
“你是说,有神族高层,早就暗中打混沌之门的主意?”
“不止呢。”
笑面狐压低声音,挤眉弄眼。
“那老古董还说,想要完全掌控混沌之门,光有‘钥匙’不够,还得有合适的‘容器’来承载门后那毁天灭地的力量。而最好的容器嘛……”
他拖长了调子,眼神在花映晚和沧澜之间来回扫动。
“就是身负共生印记、神力与魔元已开始交融的二位呀!”
29
花映晚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。
容器?
所以她和沧澜的力量交融,并非意外,而是被人精心算计的一步?
连师父都可能参与其中?
她下意识想抽回手,却被沧澜更紧地握住。
“现在分开,是想被吸干吗?”
沧澜声音低沉,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他看向笑面狐,眼神锐利如刀。
“那个老古董还说了什么?关于幕后主使。”
笑面狐摊手。
“就知道这么多啦!那老家伙说完就化成灰了,像是触发了什么禁制。”
他话锋一转,扇子指向殿外明月。
“不过尊上,您不觉得今晚这月亮,亮得有点邪门吗?据属下观测,它的光芒正在缓慢增强,照这个速度,最多十二个时辰,月华之力就会达到顶点,届时这共生印记会不会把二位直接‘熔’了,可就不好说咯!”
沧澜抬头,看着那轮清辉中隐隐透出诡异纹路的月亮,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“原来如此。不是针对神界或魔界,而是针对我们这两个‘容器’的局。用整个神界的封闭做幌子,好大的手笔。”
花映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梳理着线索:异常的月华、被做了手脚的玉镯、共生印记、容器……
她深吸一口气,眼中闪过决然。
“沧澜,看来我们的休战期要提前结束了。得在十二个时辰内,揪出那个想拿我们当容体的家伙!”
沧澜低笑,混沌之力在两人交握的手掌间激荡。
“正合我意。不过魔后,在那之前,我们得先学会控制这力量,别真被‘熔’了。”
他目光扫过笑面狐。
“你,去查月华异动的源头,允许你动用一切必要手段。”
笑面狐嘻嘻一笑。
“得令!这种搅浑水的事儿,我最拿手了!”
身形一晃,便如青烟般消散。
殿内,月光更盛,映照着两人紧密相连的身影,以及一场与时间赛跑的疯狂追猎。
那轮明月,究竟是希望的指引,还是毁灭的倒计时?
30
沧澜指尖迸发出一簇幽蓝魔焰,在月光下发出嘶嘶轻响。
"既然月光是催化剂,那我们便与月光赛跑。"
他忽然扯下腰间一枚鳞片状玉佩捏碎,紫色晶粉簌簌落下,在两人周围形成环形结界。花映晚只觉周身压力骤减,流淌的神力仿佛遇到无形堤坝。
"你竟有阻隔月华的宝物?"
"魔尊保命的小玩意儿。"沧澜唇角扬起讥诮的弧度,"可惜最多维持三个时辰。"
他突然拽着花映晚蹲下,沾着晶粉在青石地面划出诡异图腾。月光照在图案边缘竟扭曲折射,宛如透过棱镜。
"笑面狐说需要容器承载混沌之力?我倒要看看,究竟谁配当这渔翁。"
图腾中心浮起暗色雾霭,雾中隐约现出巍峨宫殿轮廓。花映晚突然按住他手腕:"那是神界禁地万象回廊!你如何能窥视?"
"因为有人正在用禁地阵法抽取我们的力量。"沧澜指尖划过雾霭,画面骤然清晰。只见七彩光柱正从他们方向汇入宫殿穹顶,而光柱尽头——
端坐着月华古神栩栩如生的肉身!
31
花映晚的鲛绡袖口无风自舞,点点星辉从袖中飘散。
"师父的肉身竟在禁地..."她指尖凝出冰晶罗盘,"但魂魄不在体内,这是具被供奉的空壳。"
冰晶指针突然疯狂转向殿外明月。沧澜一把攥住她发抖的手腕:"看月亮中心。"
那月轮深处,隐约有银发神祇的虚影在挣扎。每当虚影撞击月轮边缘,花映晚腕间印记就灼热一分。
"有人将师父的魂魄囚在月中..."她突然笑出声来,"真是好算计。用师父纯净的月华之力做诱饵,引混沌之门显现,再让我们这对棋子成为容器。"
沧澜的魔元忽然化作丝线探入图腾。雾霭中浮现新的画面:禁地角落躺着几具神将尸身,伤口处蠕动着灰色能量。
"看来神界封闭前,发生过一场清洗。"
他忽然拽着花映晚后撤。雾霭中的尸身突然睁眼,瞳孔尽是混沌之色!
32
"窥视得够久了。"
沙哑的声音从雾霭里传来。那几具尸身竟摇摇晃晃站起,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。
花映晚挥袖打散图腾,地面晶粉瞬间焦黑。她将发间玉簪掷向半空,簪子化作流光罩住二人:"是傀儡术!施术者通过尸身反噬过来了!"
沧澜魔剑已出鞘,剑锋划破掌心。血珠滴在结界上漾开波纹,将侵袭的灰色能量震散。
"不止傀儡术。"他眯眼望着掌心迅速愈合的伤口,"这些混沌之力在模仿我们的气息。"
殿外月光骤然血红。笑面狐的传音突然在梁间炸响:"尊上!三大长老带着叛军朝神殿来了!说您被神女蛊惑......"
话音未落,殿门轰然洞开。为首的白须长老举着骨杖高呼:"魔尊勾结神族,触怒混沌之门!请退位!"
他杖头镶嵌的宝珠里,分明涌动着与月光同源的灰色能量!
33
花映晚突然纵身跃至殿柱旁,扯下帷幔抛向穹顶。
七彩鲛绡如云霞展开,瞬间遮住血红月光。她指尖在柱面疾书神纹,每一笔都带出金石相击之声。
"三个时辰?"她回头朝沧澜挑眉,"足够把这场鸿门宴掀个底朝天了。"
沧澜魔剑插进地缝,裂缝中涌出的岩浆瞬间吞没冲在前面的叛军。他踏着火浪走向长老,战靴碾过满地晶石。
"用混沌之力操控傀儡?你们可知那玩意会反噬其主?"
白须长老的骨杖突然开裂,宝珠中钻出灰色触须缠住他脖颈。在弟子们的惊呼中,沧澜剑尖轻挑,一颗枣核大的水晶从长老后颈飞出。
"留影晶石。"他用剑尖碾碎水晶,"让本座看看,是谁在幕后提线。"
晶粉幻化出的影像里,笑面狐正将水晶递给长老,脸上仍是那玩世不恭的笑。
34
幻象中的笑面狐突然转向画面外,折扇轻点额角。
"尊上可知,混沌之门最爱的食粮是什么?"
影像陡然扭曲,显现出万千生灵在灰雾中消融的可怖场景。笑面狐的声音带着吟唱般的韵律:
"是希望啊。越是绝境中燃烧的希望,越能催熟门后的果实。"
沧澜的魔剑突然破空飞去,钉入殿外某处阴影。笑面狐的真身从阴影里跌出,折扇堪堪挡住穿胸而过的剑锋。
"您这是作甚?"他抹去嘴角血迹,委屈得像被抢了糖的孩子,"属下可是来报信的——神界派了诛魔军正往这儿赶呢。"
花映晚的绸带已缠上他脚踝:"诛魔军百年未出,你从何得知?"
笑面狐突然捏碎袖中玉符。冲天光柱中,无数金甲神将的虚影凌空浮现!
35
沧澜突然大笑出声,魔元如狂风席卷殿堂。
"好个一石二鸟之计!"
他拽过花映晚的手按在自己心口,混沌印记骤然发出刺目强光。两股力量交缠成螺旋直冲穹顶,撞上诛魔军虚影的刹那——
虚影竟如镜花水月般消散!
笑面狐脸色首次变了:"你们早就......"
"早就发现你在挑拨?"花映晚绸带化作锁链缚住他,"从你说月华古神肉身在禁地时就在怀疑——那地方连我都进不去,你如何得知细节?"
沧澜剑尖挑开笑面狐衣襟,心口处嵌着的月白石正发出微弱光芒。石头上刻着与月光中神祇虚影相同的咒文。
"真正想当容器的,是你吧?"剑锋抵住月白石,"借着混沌之门吞噬神魔两界,自己坐收渔利?"
殿外血红月光突然褪色,露出后方真正的月亮——那月轮中心,竟睁开一只巨大的灰色眼睛!
36
月亮表面的巨大灰眸缓缓转动,瞳孔深处映出沧澜剑尖挑着的月白石。
笑面狐突然发出凄厉尖笑,皮肤寸寸龟裂,露出底下蠕动的灰色能量体。
"容器?不......我才是垂钓者!"
他心口的月白石应声炸开,万千灰色丝线如暴雨般射向灰眸。
花映晚的绸带瞬间织成光网挡在沧澜身前,星辉与灰丝相撞爆出刺耳锐响。
她突然闷哼一声,腕间混沌印记竟脱离皮肤浮空而起,化作流光投向月白石碎片!
"印记在吸收混沌之力......"
沧澜猛地拽过她渗血的手腕,魔焰顺着血脉逆行压住暴走的印记。他眼底掠过一丝惊悸——若再晚上一瞬,这姑娘怕是要被混沌彻底侵蚀。
花映晚却反手扣住他指尖,冰晶罗盘在两人交握的掌间急速旋转。
"师父的魂魄在借助混沌之力冲击月光囚笼!"
她突然翘起唇角,"既然有人布局百年,我们何不将计就计?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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沧澜魔剑骤然调转方向,剑锋不是刺向笑面狐也不是灰眸,而是狠狠劈向殿中那具月华古神的肉身!
剑气触及肉身的刹那,整座宫殿地底轰然浮现纵横交错的紫色光脉——那竟是魔尊一脉失传已久的禁断大阵!
"你何时布下的阵法?"
花映晚惊愕地看着光脉沿着她裙摆攀爬。
沧澜抹去唇边血渍低笑:"捏碎玉佩时顺手画的。本想留着阴三大长老,没想到钓出条大鱼。"
灰色巨眸突然剧烈震颤,瞳孔中央浮现出月华古神痛苦的虚影。
笑面狐碎裂的身体突然重组,化作灰色光柱冲向月亮:"休想阻我噬月计划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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沧澜却扯着花映晚踏碎地砖纵身跃起。魔剑吸尽禁阵之力后竟蜕变成赤金色,剑身浮现出与混沌印记同源的古朴纹路。
"老狐狸,可知万象回廊最深处藏着什么?"
他挥剑斩向光柱的刹那,整片夜空月光倒流,露出后方遮天蔽日的青铜巨树!
花映晚的鲛绡在狂风中猎猎作响。
她看清青铜枝桠间悬挂的无数水晶棺椁,每具棺中都躺着与月华古神容貌相似的神灵。
"那是......历代月神?"
"是祭品。"
沧澜剑尖划过最近的水晶棺,棺中神祇心口赫然嵌着月白石。"有人用月神一脉的魂魄滋养混沌之眼,等着果实成熟时收割。"
灰色光柱中传来笑面狐崩溃的嘶吼:"你怎么会知晓噬月秘辛?"
回应他的是魔剑劈开光柱的裂响,以及沧澜浸满讥诮的宣告——"因为三百年前被选为容器的是我娘亲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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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铜巨树突然剧烈摇晃,所有水晶棺椁同时开启。
灰色巨眸疯狂收缩,瞳孔中月华古神的虚影竟抬手结印,整片月轮开始坍缩成黑洞!
"师父在强行抽取混沌本源!"
花映晚腕间印记灼如烙铁。她突然将冰晶罗盘拍向沧澜心口,星辉与魔焰交缠成双螺旋贯入黑洞。
"用我的神力做引子,把你娘的禁术逆转!"
沧澜眼底魔纹暴涨,赤金魔剑竟分化出万千剑影刺向每具水晶棺。
棺中沉睡的月神们突然睁眼,齐声吟唱起古老咒文。坍缩的黑洞骤然停滞,笑面狐重组的身形在咒文中寸寸瓦解。
"不——"
他尖叫着抓向即将消散的月华古神虚影,"我布局百年只为替你重聚魂魄......"
月华古神的虚影却转头望向花映晚,眼中流转着释然的笑意。
她抬手点向虚空,崩溃的月轮中浮起一枚剔透的月牙玉珏,轻飘飘落在少女掌心。
"这是......月神一脉的传承玉珏?"
花映晚握住玉珏的刹那,整棵青铜巨树化作流光涌入其中。夜空恢复宁静,仿佛刚才的惊天变故只是幻梦。
沧澜单膝跪地咳出大口污血,魔剑变回锈迹斑斑的模样。
他抬袖抹去血迹,挑眉打量花映晚掌心的玉珏:"所以闹这么大动静,就为给你发个入职通知书?"
花映晚突然用玉珏贴住他心口。月华流转过处,沧澜衣襟下浮现出与混沌印记同源的暗纹。
"是聘书。"
她眼底星辉潋滟,"月神传承记载,执此玉珏者可聘魔尊一脉为护法神将。"
沧澜反手扣住她手腕,暗纹顺着相贴的皮肤蔓延至少女脖颈。
"巧了,魔尊秘史里说历代月神都是魔后候选。"
他指尖掠过她锁骨处新生的魔纹,"看来有人想应聘?"
"聘不聘得看表现。"
花映晚抽回手走向殿外,晨光勾勒出她发间无声盛开的月见草。那是月神传承觉醒的标志,也是混沌印记被彻底净化的证明。
沧澜慢悠悠拎起魔剑跟上,剑尖拖过地面划出蜿蜒金线。
那些是笑面狐消散后残存的记忆碎片,正显露出神界云台上更多悬吊的水晶棺。最深处的棺椁里,躺着与沧澜容貌酷似的女子。
她心口插着半截断裂的魔剑,剑柄刻着月华古神的徽记。
慕砚辞的指尖抚过那截断剑,冰冷的触感与剑柄上熟悉的徽记,让他眼底翻涌的魔气为之一滞。
他记得,三百年前,母亲被选为容器遭反噬时,月华古神正是用这柄剑贯穿了她的心脉,试图阻止混沌彻底吞噬她。
可如今,这剑为何会出现在神界禁地,与历代月神的棺椁为伴?
难道当年的真相,远非他所知的“净化失败”那么简单?
苏晚棠腕间的混沌印记微微发烫,仿佛在回应着断剑的低鸣。
她明白,关于星辰的故事,关于神魔的宿怨,甚至关于她自身的传承,都随着这柄断剑的出现,被引向了一个更深、更黑暗的谜团深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