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我死在和影帝老公陆展结婚的第五年。
他为了保护他的白月光初恋,任由我被私生饭泼了满脸硫酸。
腐蚀性的液体灼穿我的皮肤,我的血肉,我的骨头。
剧痛中,我看到他紧紧将苏晴护在怀里,背对着我,像一座坚不可摧的山。
而我,就是被那座山毫不留情碾碎的尘埃。
被送到医院时,我的脸已经烂得看不出人形。
全身大面积感染,器官在迅速衰竭。
医生说,我没救了。
临死前,陆展终于来了。
他站在离我三米远的病床边,白色的衬衫上没有一丝褶皱,俊朗的脸上满是疲惫和不耐。
“安安,你别怪我。”
“当时那种情况,我只能护住一个人。”
“苏晴她……身体不好,不能有事。”
我透过蒙着血污的眼缝,看着这个我爱了十年的男人。
他甚至不愿意走近一点。
是怕我这副鬼样子,脏了他的眼睛吗?
我笑了,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嗬嗬的声响。
他不知道,我天生锦鲤体质,能给身边亲近的人带来好运。
我活着,他才能一路从十八线龙套,顺风顺水地爬上影帝的宝座。
现在,我要死了。
他大概以为,只是甩掉了一个没用的、碍事的妻子。
他不知道,这份伴随我生命而生的好运,会变成最恶毒的诅咒。
我生前有多爱他,他就会有多倒霉。
而那份本该庇佑他的好运,会全数转移到我生前唯一真心祝福过的人身上。
那个人,就是他的白月光,苏晴。
我曾真心实意地对陆展说:“希望苏晴小姐身体健康,万事顺遂。”
因为我知道,只有苏晴好好的,陆展才会开心。
我真是,爱他爱到愚蠢至极。
“安安,你放心,我会照顾好她的。”陆展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愧疚,只有解脱。
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扯动已经烂掉的嘴角。
“陆展……”
“祝你们,‘好运’连连。”
说完这句话,我的世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。
他可能以为这是我恶毒的诅咒。
不。
这是我送给他们,最后,也是最好的一份大礼。
2
我的灵魂没有立刻消散。
我飘在半空中,看着陆展签下我的死亡通知书。
他甚至没有掉一滴眼泪。
只是打了个电话。
“晴晴,别怕,都解决了。”
“我马上回来陪你。”
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。
那是我从未享受过的待遇。
我的葬礼办得极其冷清。
除了我的父母,再没有别人。
陆展没有出现。
媒体报道说,影帝陆展因妻子骤然离世,悲伤过度,闭门不出。
真是可笑。
他明明是陪着他的苏晴,在国外度假散心。
我看着他在阳光沙滩上,抱着苏晴笑得开怀。
而我的父母,一夜白头,在我的墓碑前哭得肝肠寸断。
我恨。
我恨我为什么不能化作厉鬼,去撕碎他们虚伪的面孔。
可我什么也做不了。
只能像个看客,旁观着这一切。
一个月后,陆展和苏晴回来了。
他牵着她的手,出现在公众面前,宣布苏晴是他毕生所爱。
网上炸开了锅。
“林安才死多久啊?尸骨未寒就另寻新欢?”
“楼上懂什么,苏晴才是陆展的初恋,林安是小三上位!”
“就是,当年陆展和苏晴多配啊,要不是林安插足,他们早就在一起了。”
陆展的公关团队迅速下场。
一夜之间,我成了插足别人感情、心机歹毒的恶女。
而苏晴,是无辜柔弱、被我迫害多年的白月光。
陆展的粉丝们高喊着“影帝值得更好的”。
他们庆祝他终于摆脱了我这个“吸血鬼”。
陆展的事业,没有受到任何影响。
反而因为这段“感人至深”的爱情故事,又吸了一波粉。
他接下了国际大导演的新戏,男主角。
苏晴也借着这波东风,签约了陆展的公司,准备正式出道。
一切,似乎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。
陆展春风得意,在庆功宴上喝得酩酊大醉。
他举着酒杯,意气风发。
“我陆展的时代,才刚刚开始!”
话音刚落,他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。
一口水呛在喉咙里,不上不下。
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,指着自己的喉咙,说不出话。
周围的人都吓坏了,手忙脚乱地拍他的背。
可都没用。
最终,庆功宴变成了救护车的鸣笛现场。
影帝陆展,因为喝水被呛到,引发急性喉头水肿,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。
我飘在救护车顶上,冷冷地看着这一切。
好运的反噬,开始了。
这,只是个开胃小菜。
3.
陆展在医院躺了三天。
因为喉咙水肿,他错过了新电影的开机发布会。
大导演很不高兴,但看在他是影帝的份上,没说什么。
可坏事接二连三。
出院那天,医院门口围满了记者。
陆展戴着口罩,在保镖的护送下往外走。
他脚下明明是平坦的大理石地面。
他却毫无征兆地,左脚绊右脚,整个人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,脸朝下摔了出去。
咔嚓一声。
那是骨头断裂的声音。
闪光灯疯狂亮起。
第二天,头版头条全是影帝陆展平地摔成骨折的糗照。
他的腿断了。
需要休养三个月。
国际大导演的电影,彻底泡汤了。
投资方震怒,陆展不仅要赔付高额的违约金,还得罪了整个制作团队。
他从云端跌落,摔得灰头土脸。
而另一边,苏晴却像是被幸运女神附体。
陆展住院,她百无聊赖,去楼下便利店买了张刮刮乐。
中了五十万。
她拿着奖金,随手投资了一部没人看好的小成本网剧。
那部剧上线后,一夜爆火。
苏晴作为出品人,赚得盆满钵满。
她又心血来潮,去参加了一个试镜。
一个女十八号的角色。
结果导演一眼看中了她,力排众议,让她演了女主角。
那部电影,成了当年的票房黑马。
苏晴一炮而红,从一个素人,直接飞升准一线。
她的运气,好到令人匪夷所思。
出门能捡到钻石戒指。
随便买支股票就天天涨停。
甚至有一次,她散步时,无意中救了一个突发心脏病的老人。
那个老人,是京圈说一不二的顶级大佬。
大佬为了感谢她,直接认了她做干女儿。
苏晴的人生,像是开了挂。
陆展躺在病床上,看着电视里风光无限的苏晴,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。
他开始变得暴躁易怒。
护士给他换药,动作慢了一点,他就会破口大骂。
助理送来的饭菜不合口,他会直接将碗碟扫落在地。
“废物!都是废物!”
他的怒吼声,回荡在空荡荡的病房里。
我冷眼看着他无能狂怒的模样。
曾经意气风发的影帝,如今像一只困在笼中的野兽。
而这一切,仅仅是个开始。
他失去的,是我给他的全部好运。
那些好运,如今正以百倍千倍的能量,作用在苏晴身上。
我倒要看看,这对“有情人”,在这冰火两重天的境遇里,还能恩爱多久。
苏-晴的好运,会成为压垮陆展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4.
陆展的腿好不容易养好了。
可他的事业,却一落千丈。
没有导演敢用他。
他成了业内的“扫把星”。
凡是跟他沾边的项目,都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意外。
要么是投资方突然撤资,要么是拍摄场地突发火灾,要么是主演接二连三出事。
他从炙手可热的影帝,沦为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。
为了翻身,他抵押了所有房产,拿出全部身家,投资了一部他最看好的电影。
他亲自担任男主角。
开机那天,他烧了最高规格的香,拜了所有的神佛。
可没用。
电影拍到一半,摄影棚的吊灯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。
正好砸在他替身的身上。
替身当场死亡。
出了人命,项目被紧急叫停,无限期搁置。
陆展赔得血本无归,还欠下了几个亿的巨额债务。
债主们纷纷上门。
他昔日的朋友,没有一个肯伸出援手。
树倒猢狲散。
他终于尝到了人情冷暖的滋味。
他每天醉生梦死,靠酒精麻痹自己。
而苏晴,已经凭借那部爆火的电影,拿下了金像奖影后。
她成了真正的豪门,出入有专车接送,身边簇拥着无数的追捧者。
他们之间的差距,越来越大。
大到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。
这天,苏晴从一场顶级的时尚晚宴回来。
她穿着高定的礼服,珠光宝气。
一进门,就闻到冲天的酒气。
陆展躺在沙发上,醉得不省人事,周围全是空酒瓶。
苏晴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。
她走过去,踢了踢陆展。
“起来,别睡在这里。”
陆展睁开猩红的眼睛,一把抓住她的脚踝。
“晴晴,你回来了?”
他的声音沙哑,充满了绝望。
“帮帮我,再帮我最后一次。”
“你现在是豪门干女儿,你有人脉,有钱,你帮我把债务还了,我们重新开始。”
苏晴甩开他的手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
“陆展,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,像条丧家之犬。”
“我为什么要帮你?”
陆展愣住了。
他不敢相信,这是他放在心尖上疼了那么多年的女孩说出的话。
“晴晴,你说什么?”
“我说,你配不上我了。”
苏晴的眼神冰冷,没有一丝温度。
“我已经是影后,是陈先生的干女儿,我的未来一片光明。”
“而你,是个负债累累的废物。”
“陆展,我们分手吧。”
这几句话,像一把把尖刀,狠狠扎进陆展的心脏。
他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,死死地瞪着苏晴。
“分手?你要跟我分手?”
“苏晴,你别忘了,你是怎么有今天的!”
“是我,是我把你捧红的!”
苏晴笑了,笑得无比讽刺。
“是你?陆展,你太高看自己了。”
“我能有今天,靠的是我自己的运气。”
“倒是你,你的运气,好像都用光了。”
“运气……”
陆展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。
他猛然想起了什么。
想起了我临死前,在他耳边说的那句——
“祝你们,‘好运’连连。”
一个可怕的念头,在他脑海中疯狂滋长。
5.
“是林安!是那个贱人!”
陆展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,面目狰狞。
“是她!是她把我的运气都给了你!”
他像疯了一样扑向苏晴,双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。
“把我的运气还给我!还给我!”
苏晴被他掐得几乎窒息,脸涨得通红。
她拼命挣扎,用指甲去抓陆展的手臂。
可男女力量悬殊。
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,客厅那盏华丽的水晶吊灯,忽然毫无征兆地,掉了下来。
不偏不倚,正好砸在陆展的背上。
“啊——”
陆展发出一声惨叫,整个人被砸趴在地。
苏晴得了空隙,连滚带爬地逃开。
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,看着倒在地上哀嚎的陆展,眼里充满了惊恐和后怕。
她忽然也想起了我。
想起我死前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。
想起我说的那句“祝你好运”。
原来,她的好运,真的是用我的命换来的。
而这份好,正在变成催命的符咒。
陆展被砸断了脊椎,下半身瘫痪了。
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,像一滩烂泥。
他终于确定,他所有的厄运,都和苏晴的好运有关。
他认为是苏晴,偷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。
他开始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苏晴。
“你这个小偷!强盗!你把我的一切都偷走了!”
“你不得好死!你会遭报应的!”
苏晴起初还会因为愧疚,来医院照顾他。
可每天面对他的谩骂和诅咒,她也渐渐失去了耐心。
“陆展,你疯了!你的不幸是你自己造成的,跟我有什么关系!”
“没关系?哈哈哈!”
陆展狂笑起来,笑声凄厉。
“苏晴,你敢说你的好运不是从我这里偷走的?你敢说你没捡到钻石?没中彩票?没当上影后?”
苏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
这些事情,太过诡异,她无法解释。
“你等着,我不会放过你的。”
陆展的眼神,像淬了毒的蛇。
“我不好过,你也别想好过!”
从那天起,陆展开始变本加厉地折磨苏晴。
他故意在床上大小便,逼着苏晴给他擦洗。
他把滚烫的汤水泼在苏晴的手上,看着她烫出满手的水泡。
他甚至会趁苏晴不备,用还能动的手去抓她的头发,撕扯她的衣服。
他想把她也拖进地狱。
他想把那份“好运”,从她身上逼回来。
我飘在病房里,看着这对曾经恩爱的男女互相折磨,互相撕咬。
真是,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。
陆展,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?
不。
你欠我的,才刚刚开始偿还。
6.
苏晴被陆展折磨得身心俱疲。
她开始害怕去医院,害怕见到那个面目全非的男人。
但她不能不去。
因为陆展威胁她,如果她敢不来,他就把所有事情都捅给媒体。
他要把苏晴“偷走”他运气的事情公之于众。
他要让所有人知道,苏晴的好运,是踩着他和我的尸体得来的。
苏晴怕了。
她现在拥有的一切,名声、地位、财富,都建立在她“纯洁善良”的人设上。
她不能让这个人设崩塌。
所以,她只能忍。
她每天戴着口罩和墨镜,像个贼一样溜进医院。
然后,忍受陆展无休止的谩骂和虐待。
有一次,陆展让她给他削苹果。
她刚拿起水果刀,陆展就突然发难,抢过刀子,朝着她的脸划了过去。
“我要毁了你的脸!看你还怎么当影后!”
他的眼神疯狂而怨毒。
苏晴吓得尖叫,下意识地往后一躲。
她脚下的高跟鞋鞋跟,突然断了。
她整个人失去平衡,向后倒去。
那把锋利的水果刀,擦着她的鼻尖划过,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。
而陆展因为用力过猛,刀子没收住,狠狠地捅进了自己的大腿。
鲜血,瞬间染红了白色的被单。
“啊!”
陆展再次发出杀猪般的嚎叫。
苏晴的好运,又一次在关键时刻救了她。
她毫发无伤。
陆展却因为失血过多,差点休克。
看着躺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陆展,苏晴的眼神,终于冷了下来。
她明白了一个道理。
对恶魔的仁慈,就是对自己的残忍。
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。
她要反击。
她擦干脸上的泪水,拿出手机,拨通了她干爹的电话。
“干爹,我被人欺负了。”
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,楚楚可怜。
“有人想杀我。”
电话那头的大佬,雷霆震怒。
第二天。
陆展就被转到了一个戒备森严的私人疗养院。
美其名曰,为了他更好地康复。
实际上,是彻底切断了他和外界的一切联系。
他再也不能威胁苏晴了。
苏晴终于松了一口气。
可她没想到,这才是她噩梦的真正开始。
7.
摆脱了陆展,苏晴的生活重归平静。
她的事业更加顺风顺水。
国际奢侈品牌请她做全球代言人。
好莱坞的橄榄枝也向她递来。
她成了名副其实的国际巨星。
可她的精神状态,却越来越差。
她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。
只要一闭上眼睛,就会看到我。
看到我被硫酸泼中时,那张血肉模糊的脸。
看到我躺在病床上,奄奄一息的样子。
看到我对她说:“祝你好运。”
那四个字,像一个魔咒,日日夜夜在她耳边回响。
她去看心理医生,医生说她压力太大,产生了幻觉。
给她开了很多安神的药。
可没用。
梦境,越来越真实。
在梦里,我不再只是静静地看着她。
我会走到她床边,伸出被腐蚀得只剩下骨头的手,轻轻抚摸她的脸。
“晴晴,我的好运,你用得还习惯吗?”
“你现在拥有的一切,都是我的。”
“我的脸,我的命,我的爱人……都被你拿走了。”
“你该怎么还我呢?”
苏晴每次都会从梦中惊醒,浑身冷汗。
她开始害怕睡觉,害怕黑暗。
她整夜开着灯,把自己缩在床角,瑟瑟发抖。
白天的风光无限,和夜晚的恐惧折磨,形成了巨大的反差。
她快要被逼疯了。
她开始做慈善,大把大把地捐钱。
她想为自己赎罪。
可她捐出去多少钱,就会以另一种方式,加倍地回到她手里。
她投资的慈善基金,意外挖到了金矿。
她名下的慈善学校,出了个诺贝尔奖得主,政府奖励了她一大笔钱。
钱,像潮水一样向她涌来。
可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。
因为她知道,这些钱,都沾着我的血。
这份好运,是她偷来的,抢来的。
是她用另一个女人的惨死换来的。
她终于崩溃了。
她冲进疗养院,找到了被囚禁的陆展。
陆展比之前更落魄了。
他瘫在轮椅上,眼神空洞,胡子拉碴,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。
“陆展!”
苏晴扑过去,抓住他的衣领。
“把你的厄运还给你!我不要了!我什么都不要了!”
“求求你,让林安别再来找我了!”
陆展看着她几近疯狂的样子,忽然笑了。
他笑得很大声,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。
“报应,哈哈哈哈,报应来了!”
“苏晴,你也有今天!”
“这是我们应得的!我们都该死!”
他状若疯癫,眼神里却透着一股报复的快感。
他终于等到她也坠入地狱的这一天。
他们两人,谁也别想好过。
8.
苏晴和陆展在疗养院大吵大闹。
最终,被双双送进了精神病院。
一个因为虐待和故意伤害,被判入狱,只是因为精神问题,在医院服刑。
一个主动放弃了所有财富和地位,只求能睡一个安稳觉。
消息传出,全城哗然。
曾经的金童玉女,影帝影后,一个身陷囹圄,一个精神失常。
他们成了最大的笑话。
陆展在狱中,精神时好时坏。
清醒的时候,他会一遍遍地回忆我和他在一起的日子。
他想起,我为了给他煲汤,烫伤了手。
他想起,我为了给他争取一个角色,陪投资人喝酒喝到胃出血。
他想起,我为了给他过生日,亲手织了整整一个月的围巾。
他想起,我为他做过的一切。
那些曾经被他视作理所当然的付出,如今像一把把刀子,凌迟着他的心。
他终于明白,我有多爱他。
也终于明白,他失去了什么。
“安安……我对不起你……”
他抱着头,在牢房里痛哭流涕,像个孩子。
悔恨和痛苦,将他彻底淹没。
可一切都晚了。
他亲手杀死了那个最爱他的女人。
而苏晴,在精神病院里,也并不好过。
她放弃了所有,但那份源于我死亡的好运,却像跗骨之蛆,怎么也甩不掉。
医院的花园里,她随便一挖,就能挖出埋藏多年的古董。
医院组织抽奖,她总能抽到特等奖。
这份“好运”成了对她最大的讽刺和折磨。
她每天都在我的幻影中惊醒,然后看着那些“好运”得来的东西,放声大哭。
他们,都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,付出代价。
一个在无尽的悔恨中煎熬。
一个在无尽的恐惧中崩溃。
这,就是我送给他们的,最后的结局。
而我,其实并没有真的死透。
9.
我的角膜,在我死后,被捐献了出去。
受捐者,是一个叫小念的失明女孩。
我的灵魂,就附在了这片小小的角膜上。
当纱布被揭开的那一刻,我通过小念的眼睛,重新看到了这个世界。
阳光,草地,还有小念父母喜极而泣的脸。
一切都那么鲜活,那么美好。
小念是个很可爱的女孩。
她喜欢画画,喜欢唱歌,喜欢追着蝴蝶跑。
她的世界,简单而纯粹。
我通过她的眼睛,看着春去秋来,花开花落。
我内心的仇恨和怨气,在日复一日的平静中,慢慢被抚平。
偶尔,我也会在电视上,看到关于陆展和苏晴的新闻。
标题总是那么耸人听闻。
“昔日影帝狱中疯癫,竟日日呼唤亡妻之名。”
“当红影后散尽家财,精神失常,结局凄惨。”
每当这时,小念都会立刻换台。
“不看这些,看了会难过。”
她会转头去看动画片,然后咯咯地笑起来。
她的笑声,像清脆的风铃,能洗涤一切阴霾。
我渐渐不再关注那两个人。
他们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。
而我,也该放下了。
我不再是那个被仇恨禁锢的林安。
我是小念的眼睛,是守护她看遍世间美好的精灵。
有一天,小念的父母带她去国外旅游。
我们在一个陌生的国度,开始了新的生活。
这里没有人认识陆展,也没有人知道苏晴。
更没有人知道,一个叫林安的女人,曾经那样惨烈地死去。
真好。
我感受着异国他乡温暖的阳光,心里一片宁静。
我看着小念在草地上奔跑,追逐着一只彩色的蝴蝶。
她跑累了,就躺在草地上,看着天上的云。
“安安姐姐,你看,那朵云像不像一只小兔子?”
她轻声说。
我愣住了。
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?
“安安姐姐,谢谢你。”
小念没有回头,声音依旧稚嫩。
“谢谢你把眼睛给了我,让我能看到这么漂亮的世界。”
“你放心,我会带着你的眼睛,好好活下去的。”
我的灵魂,在这一刻,剧烈地颤动起来。
原来,她一直都知道。
她知道我的存在。
她没有害怕,没有排斥,而是用最温柔的方式,接纳了我。
10.
从那天起,小念开始和我“对话”。
当然,只有我能“听”到。
她会告诉我今天在学校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。
谁的画得最好看,谁的歌唱得最好听。
她会把她看到的所有美好,都分享给我。
“安安姐姐,你看那道彩虹,好漂亮啊。”
“安安姐姐,这块巧克力蛋糕分你一半,可甜了。”
“安安姐姐,今天我扶了一个老奶奶过马路,我感觉自己棒棒的。”
我像一个真正的姐姐,陪伴着她成长。
我们一起看日出,一起看日落。
一起在海边捡贝壳,一起在森林里探险。
我的灵魂,因为她的存在,变得完整而温暖。
我开始真正地享受“新生”。
不再去想过去的那些人和事。
陆展和苏晴,对我来说,已经成了遥远的、模糊的符号。
他们的痛苦和悔恨,都与我无关了。
我只想守护着我的小念,让她永远这么开心,这么善良。
时间过得很快。
转眼,十年过去了。
小念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。
她考上了顶尖的美术学院,成了一名小有名气的画家。
她的画,总是充满了阳光和希望,能给人带来温暖和力量。
很多人都说,她的眼睛里,有星星。
我知道,那颗星星,就是我。
这天,她正在画廊举办自己的第一次个人画展。
画展的主题,叫《新生》。
每一幅画,都是她眼中的世界。
有绚烂的彩虹,有飞舞的蝴蝶,有宁静的星空。
其中最大的一幅,画的是一个女孩,站在阳光下,闭着眼睛,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。
画的名字,叫《安》。
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,站在那幅画前,久久没有离开。
他看起来四十多岁,两鬓斑白,脸上布满了沧桑。
他的眼神,死死地盯着那幅画,身体在微微颤抖。
小念走了过去。
“先生,您喜欢这幅画吗?”
男人缓缓转过头。
当我看清他的脸时,我的灵魂,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。
是陆展。
他怎么会在这里?
他不是应该在监狱里吗?
他看起来比新闻里还要苍老憔悴,眼神浑浊,再也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。
他看着小念,嘴唇哆嗦着,半天说不出一句话。
“安安……”
他终于,吐出了这两个字。
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。
小念愣了一下,随即微笑着摇了摇头。
“先生,您认错人了,我叫小念。”
陆展却像是没听到一样,伸出手,想要触摸她的脸。
他的眼神里,充满了悔恨、痛苦和疯狂的思念。
“安安,是你,对不对?”
“我知道是你,你的眼睛……”
“我找了你好久,安安,我找了你好久……”
他语无伦次,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。
11.
我能感觉到,小念有些害怕。
她后退了一步,拉开了和陆展的距离。
“先生,您真的认错人了。”
“我的眼睛,是别人捐赠的。”
“捐赠?”
陆展像是被雷劈中,呆立在原地。
他喃喃自语:“捐赠……是了,是了……你的角膜……”
他忽然想起了什么,疯了一样抓住旁边的工作人员。
“查!给我查!十年前,是不是有一个叫林安的女人,捐赠了角膜!”
工作人员被他吓了一跳,但还是很快通过系统查到了记录。
“是的,先生,十年前,林安女士的角膜,捐赠给了当时只有六岁的失明女孩,顾念。”
真相大白。
陆展的身体晃了晃,几乎站立不稳。
他看着小念,不,是看着小念的眼睛,看着我。
“安安……真的是你……”
“我对不起你……我对不起你啊……”
他噗通一声,跪在了地上。
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影帝,一个骄傲到骨子里的男人,此刻,像条狗一样,跪在地上,嚎啕大哭。
他向我忏悔。
忏悔他的无情,他的残忍,他的背叛。
画廊里所有的人,都看了过来,对着他指指点点。
可他毫不在意。
他只想求得我的原谅。
小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。
她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我“告诉”她:“别怕,交给我。”
小念深吸一口气,看着跪在地上的陆展,眼神恢复了平静。
她说:“先生,林安姐姐已经不在了。”
“她把眼睛给了我,是希望我能替她,好好看看这个世界。”
“她已经获得了新生。”
“所以,也请你,放过她,也放过你自己吧。”
小念的声音不大,但每一个字,都清晰地传到了陆展的耳朵里。
陆展的哭声,戛然而止。
他抬起头,布满泪痕的脸上,满是绝望。
放过她?
放过自己?
他怎么可能做得到。
他后半生的每一分每一秒,都活在对我的思念和悔恨里。
这份痛苦,将伴随他直到死亡。
这才是对他,最残忍的惩罚。
陆展最终被保安带走了。
他没有反抗,只是失魂落魄地,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小念的眼睛。
那眼神,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,却又永远无法拥有的珍宝。
画展结束后,小念问我:“安安姐姐,你原谅他了吗?”
我沉默了很久。
原谅?
不。
我永远不会原冷他。
但我已经,不在乎了。
“小念,我们回家吧。”
“好。”
小念笑了,拉着我的“手”,走进了夕阳的余晖里。
陆展怎么样,苏晴怎么样,都和我没关系了。
我只想陪着我的小女孩,看遍这世间所有的繁华和美好。
我生前所受的苦,换来了今生的安宁。
我生前所给的好运,最终也惩罚了该惩罚的人。
一切,都很好。
我看见小念抬头,对着天边最亮的一颗星星,许下了一个愿望。
“希望安安姐姐,下辈子,能被全世界温柔以待。”
我的灵魂,在温暖的夜风中,终于彻底消散。
带着微笑,走向了真正的,新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