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我肾脏移植手术拆线那天,亲生母亲将一张银行卡甩在我脸上。
“五百万,卖肾的钱。”
她语气冰冷,像在打发一个乞丐。
“从此,你和我们顾家,两不相欠。”
我爸顾振雄站在一旁,西装革履,眼神冷漠,看我如同看着一件用废了的垃圾。
我曾从火场里背出来的亲哥顾昂,此刻却将假千金顾暖死死护在身后,满眼警惕,生怕我这个刚失去一颗肾的人,会伤害到她。
而被我换了肾的顾暖,正穿着本该属于我的高定礼服,手里拿着我熬了无数个日夜才得来的物理竞赛一等奖杯。
她对我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,嘴唇无声地动了动。
“我的好姐姐,谢谢你的肾。”
“还有,你的一切,以后都是我的了。”
我捂着还在渗血的刀口,那里传来一阵阵撕裂的剧痛。
可这痛,远不及我心口的万分之一。
这就是我用一颗肾换来的结局。
换来我血脉相连的亲人,视我为仇寇。
换来我二十年的人生,被一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,全盘否定。
“滚!”
母亲周佩兰见我迟迟不动,耐心耗尽,直接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。
正中我的伤口。
剧痛让我瞬间蜷缩在地,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病号服。
“别在这儿碍眼,脏了我的地毯。”
别墅的大门在我身后重重关上。
瓢泼大雨从天而降,将我浇了个透心凉。
我躺在冰冷的雨水里,看着那栋灯火辉煌的别墅,里面传来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笑声。
我的身体很冷,心却在燃烧。
我对着那扇紧闭的大门,用尽全身力气发誓。
总有一天,我要让你们,跪着求我。
2
伤口在大雨的冲刷下,很快感染了。
我浑身滚烫,意识在清醒与昏沉之间反复横跳。
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死在顾家门口的那个雨夜,一束刺眼的车灯照亮了我。
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我面前。
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,他撑着伞,快步走到我身边。
“小姐,你怎么样?”
他蹲下身,试图扶我。
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抓住了他的裤脚。
“救我。”
再次醒来,我躺在一个干净的单人病房里,伤口已经被重新处理包扎好。
那个救了我的男人正坐在床边,翻看着我的病历。
他叫沈聿,是市中心医院最年轻的主任医师。
“你就是顾家的真千金,顾念?”他抬起头,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。
我沉默地点点头。
“我听说了,顾家找回了你,是为了让你给那个假千金捐肾。”
医院里的流言蜚语,总是传得最快的。
“他们给你那张卡,我帮你收起来了。”沈聿将那张甩在我脸上的银行卡,和我的身份证一起放在床头柜上。
“谢谢。”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。
“不用,”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我缠着纱布的腹部,“只是可惜了,这么好的肾。”
我没说话,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。
那双手,曾为了物理竞赛,在实验室里组装过最精密的仪器。
现在,它却连握紧一个杯子都费力。
“你的身体底子很好,恢复得很快。”沈聿忽然开口,打破了沉默。
他拿起我的手,仔细端详着,“这双手,很稳,很巧。”
“你有没有想过,用这双手,去做点别的事情?”
我迷茫地看着他。
“比如,拿起手术刀。”
他的话像一颗石子,在我死寂的心湖里,投下了圈圈涟漪。
“我?”我自嘲地笑了笑,“我连自己都救不了。”
“但你可以救别人。”沈聿的眼神很亮,“你的身体里,住着一个天生的外科医生。我能看出来。”
他告诉我,我的身体构造,骨骼比例,甚至神经反应速度,都异于常人,是万里挑一的外科奇才。
这番话,就像一束光,照进了我黑暗的人生。
我看着床头那张躺着五百万的银行卡,一个疯狂的念头,在脑海里生根发芽。
他们不是觉得,这五百万,就能买断我的人生吗?
那我就用这笔钱,为自己换一个新的活法。
我要站上他们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,然后,亲手毁掉他们的一切。
3
我用那笔“卖肾钱”当了学费。
在沈聿的帮助下,我办理了退学,考取了国外最顶尖的医学院。
我换了名字,叫苏念。
和过去那个愚蠢懦弱的顾念,彻底告别。
新的生活,比我想象中要艰难一万倍。
语言不通,我就抱着医学词典,一个词一个词地啃。
基础薄弱,我就一天二十四小时泡在图书馆和解剖室里。
为了锻炼手指的稳定性和灵活性,我每天用手术针线缝合葡萄皮,一缝就是十几个小时。
指尖被戳得血肉模糊,第二天缠上绷带继续。
周围的同学都把我当成疯子。
他们不知道,支撑我的,是那深入骨髓的恨意。
每当我想放弃的时候,我就会想起母亲踹在我伤口上的那一脚。
想起父亲那冷漠鄙夷的眼神。
想起我哥将顾暖护在身后的决绝。
想起顾暖那得意又恶毒的微笑。
这些画面,像最锋利的刀,一遍遍凌迟着我的心,也像最猛的强心针,逼着我不断向前。
沈聿成了我唯一的导师和朋友。
他每个月都会飞来看我,指导我的学业,也带来了顾家最新的消息。
“顾暖身体恢复得很好,顾家给她办了盛大的生日宴,庆祝她重获新生。”
“你哥顾昂,正式接手了顾氏集团的部分业务。”
“你爸妈,对外宣称,你已经出国深造,不愿再见人。”
每一条消息,都像一根针,扎在我的心上。
我面无表情地听着,手里的手术刀,却将面前的标本,划得更深,更精准。
“你还好吗?”沈聿有些担心地看着我。
“我很好。”我抬起头,冲他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,“他们越是幸福,我就越有动力。”
五年。
我用了整整五年时间。
当我的名字和“肾脏移植”这个词条,一起出现在国际顶级医学期刊《柳叶刀》上时,我知道,我的时机,到了。
我成了业内最神秘,也最炙手可热的肾脏移植专家。
预约我手术的病人,从世界各地涌来,排到了三年后。
他们给我取了一个代号。
“神之手”。
因为经我手的手术,成功率,百分之百。
而我,也终于等来了我的第一个“贵客”。
4
“苏医生,国内顾氏集团联系我们,想为您女儿预约一台肾脏移植手术。”
我的助理敲门进来,将一份电子病历递到我面前。
屏幕上,顾暖那张苍白憔悴的脸,刺痛了我的眼睛。
病历上写着:二次肾衰竭,急性排异反应,生命垂危。
我嘴角的笑意,越来越深。
真是,天道好轮回。
五年前,她从我这里夺走了一颗健康的肾。
五年后,这颗肾,在她的身体里,开始反噬了。
“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排异反应的?”我淡淡地问。
“三个月前。据说是因为长期熬夜、酗酒、生活不规律导致的。”助理回答。
我轻笑出声。
真是可笑。
她用我豁出性命换来的健康,肆无忌惮地作乐。
现在,报应来了。
“告诉他们,我的规矩。”我合上电脑,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。
“是。”助理点头,“会诊费一百万,预约手术一千万,并且,只看心情。”
“还有,”我补充道,“这次会诊,开视频。”
我要亲眼看看,他们一家人,在看到我这张脸时,会是怎样精彩的表情。
视频会诊定在三天后。
顾家那边答应得很爽快,一千万的预约金,很快就打到了我的海外账户上。
看来,为了他们宝贝女儿的命,他们还真是舍得下血本。
视频接通的那一刻,我戴着蓝色的医用口罩和手术帽,只露出一双眼睛。
屏幕那头,是顾家熟悉的三张脸。
我爸顾振雄,两鬓已经有了白发,但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。
我妈周佩兰,保养得宜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和傲慢。
我哥顾昂,西装笔挺,眉头紧锁,看起来沉稳了不少。
“你就是‘神之手’?”周佩兰率先开口,语气里带着一丝审视和怀疑,“这么年轻?”
“妈!”顾昂立刻制止了她,然后对着屏幕,换上一副谦卑恭敬的表情。
“苏医生,您好,久仰大名。我母亲心急,说话冲了些,请您不要介意。”
我没说话,只是将目光,投向了病床上躺着的顾暖。
她插着呼吸机,面如金纸,早已没了五年前的嚣张气焰。
“说说吧,病人的情况。”我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开口,声音经过处理,显得有些沙哑和低沉。
顾昂连忙将顾暖的病历和各种检查报告,一一展示给我看。
“苏医生,我们咨询了很多专家,都说暖暖的情况很危险,只有您能救她了。”
“求求您,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!”周佩兰说着,竟在镜头前,流下了眼泪。
真是感人至深的母女情。
可惜,我不是观众。
我等他们把所有情况都汇报完,才慢悠悠地开口。
“情况,我已经了解了。”
“那……苏医生,您有几成把握?”顾振雄紧张地问。
“本来,有十成。”
我的话,让他们瞬间露出了狂喜的表情。
“但现在……”
我顿了顿,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中,缓缓地,摘下了脸上的口罩。
“看到你们,我突然就没什么把握了。”
屏幕那头,瞬间死寂。
我清晰地看到,我爸,我妈,我哥,三个人脸上的血色,一寸寸褪尽。
他们的眼睛,瞪得像铜铃,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。
那副活见鬼的表情,真是取悦到了我。
“顾念?”
周佩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,指着屏幕的手,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。
“你……你是顾念?!”
5
“怎么?五年不见,就不认识了?”
我靠在椅背上,好整以暇地看着屏幕里那三张震惊到扭曲的脸。
“我的好母亲,好父亲,还有……好哥哥。”
顾振雄最先反应过来,他指着我,气得浑身发抖。
“你……你这个逆女!你竟然还敢出现!”
“我为什么不敢?”我轻笑一声,眼神轻飘飘地扫过他,“倒是你们,求人办事,就是这个态度?”
一句话,噎得顾振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。
“念念……不,苏医生。”顾昂的声音干涩无比,他看着我的眼神里,充满了复杂的情绪。
有震惊,有难以置信,还有一丝……我看不懂的悔意。
“我们不知道是您……我们……”
“你们不知道?”我打断他,“你们不知道,当年被你们一脚踹出家门,差点死在那个雨夜的顾念,今天会成为你们唯一的救命稻草?”
我的声音不大,却像一记重锤,狠狠砸在他们心上。
周佩兰的脸色煞白,身体摇摇欲坠。
“念念,是妈妈错了,妈妈当年是鬼迷心窍了!”
她开始哭,哭得撕心裂肺。
“你原谅妈妈好不好?暖暖是无辜的,她快要死了,你不能见死不救啊!你也是医生,医生不是应该救死扶伤吗?”
她开始对我进行道德绑架。
真是可笑。
当年她一脚踹在我伤口上的时候,怎么没想过我是她的亲生女儿?
现在为了那个假千金,倒开始跟我谈起医德了。
“抱歉,我的医德,很贵。”
我冷冷地看着她,“而且,我的规矩,想必我的助理已经告诉过你们了。”
“会诊百万,预约千万,只看心情。”
“现在,我的心情很不好。”
说完,我便要挂断视频。
“别!”顾昂急忙喊住我,“苏医生!钱不是问题!只要您肯救暖暖,多少钱我们都给!”
“是吗?”我挑了挑眉,“那就再加一条。”
“我要顾氏集团,百分之十的股份。”
“什么?!”顾振雄第一个跳了起来,“你这是趁火打劫!”
“没错,我就是趁火打劫。”我坦然承认,“你们也可以选择不给。”
“反正,躺在病床上等死的,又不是我。”
我的话,像一把刀,精准地插进了他们的心脏。
顾振雄气得说不出话来,一张脸憋得通红。
周佩兰则直接瘫软在地,嚎啕大哭。
只有顾昂,死死地盯着屏幕里的我,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。
良久,他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,哑着嗓子开口。
“好,我答应你。”
“只要你救暖暖,顾氏百分之十的股份,双手奉上。”
我看着他决绝的表情,心里没有半分动容。
又是这样。
五年前,他为了顾暖,眼睁睁看着我被赶出家门。
五年后,他还是为了顾暖,毫不犹豫地拿公司股份来做交易。
在他心里,我这个亲妹妹,永远都比不上那个冒牌货。
“很好。”我满意地点点头。
“那就准备好股权转让协议,和你们的宝贝女儿,一起来我的医院吧。”
“记住,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。”
挂断视频前,我看到顾昂的脸上,闪过一丝痛苦和挣扎。
但这,与我何干?
游戏,才刚刚开始。
6
三天后,顾家一行人,准时出现在我位于瑞士的私人医院里。
顾暖被安置在顶级的VIP病房,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。
顾振雄和周佩兰跟在我身后,脸上写满了屈辱和不甘,却又不敢发作。
顾昂拿着一份文件,递到我面前。
“苏医生,这是顾氏百分之十的股权转让协议,您过目。”
我接过文件,随意地翻了翻,然后扔给身后的助理。
“检查一下,别有什么猫腻。”
顾昂的脸色僵了僵,但还是忍住了。
“手术什么时候可以进行?”他急切地问。
“不急。”我走到病床前,看着昏迷不醒的顾暖,嘴角勾起一抹冷意,“在手术之前,我还有几个问题,想问问你们。”
我转过身,看向周佩兰。
“我的好母亲,你还记得吗?我六岁那年,对芒果过敏,差点休克,是谁抱着我在医院里跑了十几层楼梯?”
周佩兰的脸色一白,嘴唇哆嗦着,说不出话。
我又看向顾振雄。
“我的好父亲,你还记得吗?你公司资金周转不开,是我拿着我所有的竞赛奖金和零花钱,塞到你手里,跟你说‘爸爸不哭’?”
顾振雄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眼神开始闪躲。
最后,我的目光落在了顾昂身上。
“我的好哥哥,你还记得吗?十五岁那年,家里失火,是谁不顾一切冲进火场,把你从横梁下背出来的?”
我指了指自己背上那道至今未消的疤痕。
“这道疤,你忘了吗?”
顾昂的身体猛地一震,脸色瞬间惨白如纸。
“我……”他张了张嘴,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往事一幕幕,像电影一样在他们眼前回放。
而他们脸上的表情,也从最初的屈辱,变成了羞愧,再到无地自容。
“你们都不记得了。”我替他们说出了答案。
“你们只记得,顾暖是你们的宝贝女儿,她需要一颗肾。”
“你们只记得,我是那个多余的,可以被牺牲的。”
“所以,你们心安理得地挖走了我的肾,然后像扔垃圾一样,把我扔了出去。”
我的声音很平静,却字字诛心。
周佩兰再也承受不住,双腿一软,跪倒在地。
“念念!是妈妈错了!妈妈对不起你!你打我吧,你骂我吧!求你不要再说了!”
她抱着我的腿,哭得涕泗横流。
我厌恶地甩开她。
“现在说这些,不觉得太晚了吗?”
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。
“我今天把你们叫来,不是为了听你们忏悔的。”
“我只是想让你们亲眼看着,你们当年放弃了什么,又将要失去什么。”
我说完,转身对身后的护士吩咐道:“准备手术。”
顾昂和顾振雄的脸上,瞬间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。
他们以为,我的报复,到此为止了。
他们以为,只要顾暖活下来,一切就还有希望。
真是,天真得可笑。
我就是要先给他们希望,再亲手,将那希望,碾得粉碎。
7
手术室的灯,亮了。
顾振雄、周佩兰和顾昂,守在门外,度秒如年。
他们不知道,手术室里,我根本没有开始动刀。
我只是坐在操作台前,通过监控,冷冷地看着他们焦灼的模样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三个小时后,手术室的门,开了。
我脱下手术服,一脸平静地走了出来。
“苏医生!怎么样了?暖暖怎么样了?”
周佩兰第一个冲了上来,死死地抓住我的胳膊。
“手术很成功吗?”顾振雄也急忙跟上,脸上带着紧张的期盼。
我看着他们,缓缓地摇了摇头。
“手术,取消了。”
“什么?!”
三个人同时僵住,脸上的表情,像是被雷劈了一样。
“取消了?为什么取消了?”顾昂最先失控,他冲上来,一把揪住我的衣领,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。
“你不是答应了我们吗?钱和股份我们都给你了!你为什么出尔反尔!”
“放手。”我冷冷地吐出两个字。
他不但没放,反而抓得更紧。
“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解释!顾念,你到底想怎么样!”
“我想怎么样?”我抬起眼,对上他那双充满愤怒和绝望的眼睛,忽然笑了。
“哦,忘了告诉你们。”
“我的规矩里,还有一条。”
我一字一顿,清晰地说道:
“同一个人,我绝不救第二次。”
“五年前,我用我的肾,救了她一次。”
“所以这一次,抱歉了。”
我的话,像一道惊雷,在他们头顶炸开。
顾昂的手,无力地松开了。
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,难以置信地看着我,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。
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”
周佩兰的嘴唇已经没有了血色,她抖着声音问:“什么叫……不救第二次?”
“意思就是,”我耐心地解释给他们听,“你们的宝贝女儿,没救了。”
“回去准备后事吧。”
“不——!”
周佩兰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,然后两眼一翻,直挺挺地晕了过去。
顾振雄也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瘫坐在地上,嘴里喃喃着:“完了……全完了……”
只有顾昂,还死死地盯着我。
那眼神里,有滔天的恨意,有无尽的悔恨,还有一丝……祈求。
“顾念……不,妹妹,我求你……”
他“扑通”一声,跪在了我面前。
这个曾经为了假千金,对我冷眼相待的哥哥,这个为了假千金,毫不犹豫拿出公司股份的哥哥,此刻,正像一条狗一样,跪在我的脚下。
“我错了……我们都错了……”
他一边说,一边狠狠地扇着自己的耳光。
“啪!啪!啪!”
清脆的响声,在空旷的走廊里,显得格外刺耳。
“求你救救暖暖……只要你肯救她,我的命给你都行!”
我冷漠地看着他自残般的行为,心里没有半分波澜。
早知今日,何必当初?
“你的命?”我轻嗤一声,“你的命,值几个钱?”
我抬脚,从他身边,漠然地走了过去。
“好好看着吧,看着你们最珍视的一切,是如何一点点,化为乌有的。”
8
顾暖最终还是死了。
在她被宣布脑死亡的那天,顾家的天,也彻底塌了。
周佩兰醒来后,得知女儿的死讯,精神彻底崩溃,疯了。
她每天抱着一个枕头,叫着“暖暖”,时而哭,时而笑。
顾振雄在一夜之间,苍老了二十岁。
他引以为傲的顾氏集团,因为失去了那百分之十的关键股份,加上我动用在华尔街的人脉进行的全面制裁,股价一泻千里,很快就宣布了破产。
曾经风光无限的顾家,一夜之间,负债累累,从云端跌落泥潭。
他们变卖了别墅,豪车,所有值钱的东西,才勉强还清了一小部分债务。
从前的上流社会,如今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。
而顾昂,在我医院楼下,跪了整整三天三夜。
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,他都长跪不起,额头磕在冰冷的石阶上,血肉模糊。
他想用这种方式,求得我的原谅。
可惜,我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。
第四天,他被沈聿派人强行拖走了。
沈聿来找我的时候,我正在看一份基金会的策划案。
“你哥……他快不行了。”沈聿的语气有些复杂。
“是吗?”我头也没抬,“死了就拖去烧了,别脏了我的地。”
“苏念。”沈聿叹了口气,“我知道你恨他们,但他们已经得到报应了。”
“报应?”我终于抬起头,冷冷地看着他,“这叫报应吗?这只是利息。”
“我失去一颗肾,差点死在那个雨夜的时候,谁又来跟我说报应?”
“他们一家人享受着天伦之乐,用着我的健康换来的幸福时,谁又来跟我谈公平?”
沈聿沉默了。
他知道,我的痛,我的恨,旁人无法感同身受。
“我收购了破产后的顾氏资产。”我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,“用这些钱,我成立了一个基金会。”
沈聿拿起文件,看到了基金会的名字。
“‘新生’器官捐献与救助基金会。”
“我要用顾家的钱,去救无数个像曾经的我一样,因为贫穷和绝望,而等待死亡的人。”
我看着窗外,眼神平静而坚定。
“这,才是我要的结局。”
我要的,从来不只是复仇。
我要的,是将他们引以为傲的一切,都变成我通往更高处的垫脚石。
我要他们亲手建立的商业帝国,以另一种方式,获得新生。
而这种新生,将永远地,把他们钉在耻辱柱上。
9
一年后。
我以“新生基金会”创始人的身份,回国参加一场顶级的商业峰会。
我作为主讲人,站在聚光灯下,向台下数百位商界精英,阐述着我的理念。
“生命的价值,不应该用金钱来衡量。”
“我们基金会的宗旨,是让每一个生命,都有重获新生的权利。”
我的发言,赢得了雷鸣般的掌声。
台下,无数双眼睛,充满了敬佩和赞赏。
我成了媒体的宠儿,商界的传奇。
那个曾经被踩在泥泞里的顾念,如今,已经站在了金字塔的顶端,被众人仰望。
峰会结束后,我被一群合作伙伴簇拥着,从会场里走出来。
门口,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,闯入了我的视线。
是顾昂。
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廉价西装,头发凌乱,胡子拉碴,早已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。
他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,正点头哈腰地,向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推销着什么。
“王总,您再考虑一下,我们公司的保险,性价比真的很高……”
那个被称为“王总”的男人,不耐烦地推开了他。
“滚滚滚,别在这儿烦我,不知道我是来听苏总演讲的吗?”
顾昂一个趔趄,差点摔倒。
他抬起头,正好对上了我的目光。
四目相对的那一刻,他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他看着被众星捧月,光芒万丈的我,又看了看自己卑微狼狈的模样,眼神里,瞬间充满了震惊,悔恨,和无尽的不甘。
他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。
“苏总?”身边的合作伙伴,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,疑惑地问,“您认识他?”
我收回目光,挽住身边沈聿的胳膊,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。
“不认识。”
“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。”
说完,我便头也不回地,从他身边走了过去。
擦肩而过的那一刻,我听到他嘴里发出一声压抑的,痛苦的呜咽。
有些人,有些事,错过了,就是一生。
从我被赶出顾家的那个雨夜起,我们之间,就只剩下不死不休。
如今,一切尘埃落定。
他和他的一家,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。
而我,也终于可以,彻底放下过去,开始属于我自己的,崭新的人生。
10
“苏念,刚才那个人……”
坐上车后,沈聿有些迟疑地开口。
“一个推销保险的。”我打断他,语气轻松。
我不想再提起顾家的任何一个人。
他们,不配。
沈聿看着我,最终还是没再多问,只是将我的手,握得更紧了。
“基金会的第一批受助者名单已经出来了。”他转移了话题,“是一个和你当年差不多大的女孩,尿毒症晚期,家里为了给她治病,已经山穷水尽了。”
“手术安排在什么时候?”我问。
“下周一,我主刀。”沈聿说,“我想请你,来做我的二助。”
我愣了一下。
我已经很久,没有亲自上过手术台了。
自从报复了顾家之后,我便将所有的精力,都投入到了基金会的运营和管理中。
我以为,我再也不会拿起手术刀了。
“为什么?”我问。
“因为,我想让你看看。”沈聿的目光,温柔而坚定,“看看你现在所做的一切,有多大的意义。”
“你救的,不只是一个人,而是一个家庭,甚至更多人的希望。”
他的话,触动了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。
是啊。
我成立这个基金会,不就是为了这个吗?
“好。”我点点头,笑了。
那是我这五年来,第一次,发自内心的笑。
不带任何恨意,不带任何算计。
只是一个纯粹的,轻松的笑。
11
周一,我换上熟悉的绿色手术服,戴上口罩和手套,走进了手术室。
无影灯下,躺着一个面色蜡黄,身体瘦弱的女孩。
她的眼睛紧闭着,眉头却微微蹙起,仿佛在睡梦中,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。
看着她,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。
一样的无助,一样的绝望。
唯一的不同是,她比我幸运。
在她最绝望的时候,有人向她伸出了援手。
手术开始了。
沈聿作为主刀,动作干净利落,沉稳精准。
我站在他对面,默契地配合着他,递器械,拉钩,止血……
每一个动作,都像是刻在了我的骨子里,熟练得不需要经过大脑思考。
久违的感觉,又回来了。
那种掌控生命,与死神赛跑的紧张和刺激,那种将一个垂危的生命,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成就感。
这是任何商业上的成功,都无法比拟的。
手术进行了八个小时。
当最后一针缝合完毕,当监护仪上的数据,恢复平稳时,整个手术室里的人,都松了一口气。
“手术成功了。”
沈聿摘下口罩,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,但他的眼睛,却亮得惊人。
我看着病床上女孩渐渐红润起来的脸颊,心底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。
原来,拯救生命,是这样一种感觉。
原来,给予希望,是这样一种幸福。
走出手术室,女孩的父母立刻迎了上来,对着我们千恩万谢,甚至要跪下来。
沈聿连忙扶住了他们。
“不用谢我们,你们最该感谢的,是苏念小姐。”
他将我推到身前。
“是她创办的基金会,才给了你们女儿,重生的机会。”
女孩的父母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敬畏。
他们一遍遍地,说着“谢谢”,说着“您是活菩萨”。
我看着他们布满皱纹的脸,和眼角喜悦的泪水,忽然觉得,心里那块因仇恨而结成的坚冰,在这一刻,彻底融化了。
我终于明白,沈聿为什么要让我来做这台手术。
他不是要我看我做的事情有多大意义。
他是要我,与过去的自己,和解。
放下仇恨,拥抱新生。
这,才是对我过去所有苦难的,最好的交代。
12
一个月后,那个女孩康复出院了。
出院那天,她和她的父母,特意来基金会,给我送了一面锦旗。
上面写着:医者仁心,再生父母。
我亲手接过了那面锦旗。
很轻,却又很重。
送走他们后,沈聿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。
“感觉怎么样?”他笑着问我。
“感觉……很好。”我说。
阳光从落地窗外洒进来,照在我的身上,暖洋洋的。
我看着墙上那面鲜红的锦旗,又看了看身边这个陪我走过所有黑暗的男人,忽然觉得,人生,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。
“沈聿。”我叫他。
“嗯?”
“谢谢你。”
谢谢你,在我最狼狈的时候,救了我。
谢谢你,在我最黑暗的时候,给了我一束光。
谢谢你,在我被仇恨蒙蔽双眼的时候,拉了我一把。
谢谢你,让我成为了,更好的自己。
沈聿走到我面前,将我轻轻拥入怀中。
“傻瓜,我们之间,不用说谢。”
他的声音,低沉而温柔,像大提琴的弦音,在我耳边响起。
“苏念,过去的,就让它过去吧。”
“以后,有我。”
我靠在他的怀里,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,和温暖的怀抱,眼眶,渐渐湿润。
我曾经以为,我的余生,都将在复仇的快感和空虚中度过。
但现在,我知道,我错了。
原来,真正的强大,不是毁灭,而是创造。
真正的胜利,不是复仇,而是新生。
我的人生,不该只有恨。
还可以有爱,有希望,有更广阔的天地。
至于顾家那些人,他们早已不配,出现在我的世界里。
他们将永远活在自己亲手制造的地狱里,悔恨终生。
而我,将在阳光下,开启我全新的,灿烂的人生。